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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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
圆脸师妹将药碗递上来:“师姐,趁热喝。” 招秀努力克制住不让手抖。 她捏住白瓷的边沿用力捏了数息,以防手臂虚软使不上力道把药打翻,那样就太丢脸了! 也不管这是什么药,直接凑到嘴边。 两个师妹就屏住呼吸呆愣愣地看着她仰头一饮而尽。 睡梦中汗水打湿脸庞,鬓发都是潮湿的,半贴着苍白的脸颊,可显露的却非病态之色,而是清艳绝丽的动人。 眉庭皱着,因为药苦,秋水眼瞳当真泛起轻波;就连缺水卷起干皮的嘴唇都有种无辜堪怜之感。 病中都美得扣人心弦。 “多谢。”她缓了口气,把碗递过去。 圆脸师妹怔了片刻,才伸手接过。 瓷碗捧在手心,眼睛看着她,一时无措。 “师姐可有什么吩咐?”另一个人小声问道。 招秀这会儿完全顾不上自己处境如何,也不管身体有多糟糕,她首先绷不住的就是身上腌臜。 天元山不是东域,她把面具一罩脸就什么事都没有——她在这里,完全没有任何防护可言,就像皮rou都被扒开来,赤裸裸袒露一身血骨——无论往身上填多少东西,就仍还是那年初入山门孑然一身的小丫头。 “劳烦两位,”招秀艰难道,“我想沐……” 她撑着身体的手微微用力,想摆正身体,话还没说完脑子忽然一晕,人倒是没栽倒,喉间却是一甜,随即一口血控制不住吐了出来。 两个师妹先懵,然后脸色煞白。 一个碗都不要了,扑上来扶住她,一个“啊”一声叫到一半,忽然朝门外大喊:“成师兄——请尊主!” 招秀一个激灵,原本汗津津的衣衫,沾了新汗后更加湿冷。 “我没事。”她连忙道,“……不用请!” 艰难呼了口气,试图缓解头颅里的嗡鸣,没奏效,不过胸口挤压的闷痛要松快得多,吐出的血确是堵住她内腔的淤血。 “躺下!躺下!” 屋子里哗啦啦进来好几个弟子,一看到她的模样就俱是惊慌失措。 端水的、拧毛巾的、擦拭的,七八只手在眼前交错。 招秀生无可恋地躺在床榻上,视野晕眩得更严重。 只能死死地抓住最先那个长脸的师妹,退而求其次:“换……衣服!” 她昏迷着管不着自己什么模样,但她现在醒着,忍受不了以这种模样示人! 更遑论见尊主! 迷迷糊糊间,人影又像是潮水般退落。 擦身的时候招秀又被惊醒了,看到师妹们的脸,确认自己是安全的,下意识伸手扶了扶额,马上又有些晕乎。 身上的青紫褪去不少,依然有些痕迹,却不至于过于触目惊心。 酸涩感减退了很多,不像在悬断山时动一动都觉得自己要死的那种难受,又起了烧多半是丹田与内府各种气劲混杂的缘故,头晕就该是各方作乱的副作用了。 药效发作,大概附带了点安宁作用的药力,她昏沉得更加厉害。 意识一段清醒一段模糊得交替缠绕,隐约觉着身上衣服换了,体表清爽得多,头发没那么容易晾干,还是湿漉漉散在那里。 迟钝的感知意识到屋中氛围的不同时,她挣扎着想要睁眼,眼皮却重得像是两块石头压在眼上。 半翕的眼瞳并没有清晰地照见对方的身影,但她还是知道是谁靠近。 她并不害怕,她知道自己现在仍活的好好的,便不会那么轻易被杀死。 但还是会紧张。 “尊主……”她喃喃道。 有心想要维持清醒,没等她掐自己,意识又散了,只能沉沉睡去。 姬胜雪才看完自己俩师弟回来,就见他师父站在中庭的廊下看花。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海棠花树被打得残红满地。 “师父。”他行了个礼。 尊主的神情莫测,说不出心情好还是坏。 这种无悲无喜的漠然叫他看上去仿若仙神,与尘世极有距离感。 但是姬胜雪一叫,他的眼神流转,又有了温和之意:“嗯。” 姬胜雪站到他身边:“您在想什么?” 尊主轻叹:“想有人算计得好好的,捭阖天下,釜底抽薪,却因料错了一遭,以至于结果尴尬。” 姬胜雪不解:“什么意思?” “蛇灵玉没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