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五月宣城乱飞花,衔泥燕子应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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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州城郊桃花村,是离城镇最近的村子,祁进年幼时就在城中读私塾,许多年过去,先生仍会气急败坏地教训背不出千字文的学生,又手忙脚乱地将爬到枣树上去的顽皮学童接下来。祁进站在门口好一阵,想起七八岁时自己爬到树上,被师娘用麦芽糖哄骗下来,还险些摔伤了腿。 “你是……祁进?” “周先生,”祁进颇有些不好意思,拜见老师的规矩倒是没忘,“是我。” “快进来,”周先生一时间惊喜交加,“听人说你到洛阳参军去了,怎么又回到宣城来?” “为公务而来,顺道看看,”祁进没踏进门,只向院子里张望,“等下还要去别处,就不打扰先生了,只是有件事想向先生打听。” “你说。” “先生记不记得,大水那年,城中可有守军集结?” “哎呀,那倒是记不清了,就记得有一天大雨,有当兵的押着牛车,也不像是运送赈灾粮,你师娘还说,这些当兵的也不容易。出什么事了吗?” “没,没事,”祁进笑笑,有些勉强,“先生可曾记得这些人往何处去了?” “是往城外,东边儿,那时大水,谁也不敢出城,除了东城门,都被锁得严严实实,这我倒是记得。” “多谢先生。” “哎!祁进!既然回了家,得空多来看看你师娘啊!” 祁进远远地应了一声,姬别情靠在路旁的树上等他,手里捧着祁进没吃完的半包麦芽糖,腻乎乎的,他也不晓得祁进怎么会喜欢吃,简直甜得粘牙。祁进从他手里捡起一块丢进嘴里,牵着里飞沙调头往东走,却不是桃花村的方向。 “进哥儿?”姬别情愣了一下才追上来,“不是要回家看看吗?” “先去做正事,月泉淮从国库劫走的银子,肯定就在这城中什么地方。” “你不是……” “村子里本来也没剩下什么人,”祁进背对着姬别情微微低头,“死的死逃的逃,我也不知我父母的尸首在何处,离开之前,是周先生帮我给他们立了衣冠冢。” 姬别情无言地握住他一只手,大概是睹物思人,往桃花村的路上本就满是祁进熟悉的一草一木,从小长大的地方如今只是败落的村庄,换做是他,也需要时间来说服自己。宣城不像洛阳那般热闹,但也是江南重镇,绕过私塾前面的路便是人来人往的街市,祁进想把手抽出来,却被姬别情握得更紧。 “大家都忙得很,又没有人会看,”姬别情挠挠他的手心,“你怕什么。” “我……” “我是奉旨来考察民情的,总不能等在同一处看吧。” 姬别情催促着他往更热闹的地方去,宣城的点心倒是比洛阳来得精致,接近端午,街市上已有贩卖粽子和五彩绳的小摊,祁进忽然想起先前被他砍断了挂绳的剑穗,好像还丢在包袱里没拿出来,姬别情好像也不甚在意,他便总是想不起来重新挂上。 “你要买什么?” “红绳。” 姬别情大惊:“我还不至于连聘礼都送不起,你给自己买红绳做什么?” “……我弄断了剑穗的绳子。” 不能同姬别情较真,同他较真他就会顺着杆儿往上爬说些有的没的,祁进不管姬别情在身后绕着圈儿地说废话,买下一小卷红绳便转身出了店铺,却是忽然站在店门口不动。 “断了就断了,我重新买一个送你不就……你在看什么?” 姬别情循着祁进的目光望去,身形娇小的女子在无晴无雨的日子里戴着宽大的斗笠,旁边跟着高大的黑衣青年,分明是在南方,这二人却是一身北方装束。祁进或许不算熟悉,但姬别情在洛阳多年,又时常出入宫中,绝不可能认错。 “月泉兄妹已经到了宣州,”姬别情微微眯起眼睛,“倒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原来他们真的……” “真的?” 祁进攥紧那卷红绳,闭上眼睛重重地呼一口气,拽着姬别情往附近的客栈走。祁进一早就告诉府里他要出门一些时日,大小事务交由副将和他两个侍从打理,故而他们不能回将军府,连高剑和邓屹杰也不晓得祁进是出来查案。姬别情不明所以地被拖进房间,见祁进抓起茶壶灌了好几杯水仍是欲言又止。 “你这是怎么了,”姬别情有点好笑,“知道你这些日子有心事,也不必这样小心谨慎吧。” 祁进瞪了他一眼,姬别情举起双手示意投降,祁进放下茶杯,犹豫了好一阵,才转过身来清清嗓子,将那天见到谢采时得知的的事重复了一遍。 “我那时想得很简单,先杀谢采再杀月泉淮,替整个村子的人报仇,只是没想到天策府的援军会来得这样快,”祁进低头用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声音越来越小,“可他们都应该让陛下和世人来评断是非,谢采至少有一点说得对,我是天策府的将士,不是江湖草莽,无能的愤怒只是愤怒,若我执意冲动行事,说不定反倒会惹下祸端来。” “可你杀了谢采,不也是救了我吗。” 祁进一怔,回过神来已经被姬别情从身后圈进怀里,姬别情小心地将他的手指一点点松开,再与他十指相扣,有一下没一下地蹭蹭他的耳朵:“若谢采不死,我便要真正背了千古骂名,定海侯府的忠勇之名,也会因为我被彻底抹去,后人再不会知道我姬别情是为了这天下安定死而后已。你救了我,也救了天下的公正,又怎么能说是无能的愤怒。” “但是……但是……” “已经做过的事,就不要再想对与错,这世上原本也没有那么多对与错,”姬别情把他的手握得更紧,“我可是带着尚方宝剑出来的,等到那笔赈灾银查明去向,你尽管先斩后奏。” 祁进茫然地回头眨眨眼睛,姬别情心里一动,下意识地低头咬他的唇,祁进本能地推拒两下,便自己转过身来抱住姬别情的脖子。他的确许多天没睡好觉了,邓屹杰熬的安神汤也没太大作用,这会儿把心事说出来,反倒是疲惫感瞬间涌上,也不知怎么就被姬别情抱到客栈房间的床上睡着了。 “侯爷。” “小点声,”姬别情回头压低声音斥道,“想吵醒他吗?” 叶未晓挠挠头:“属下知错,这不是不知道您和侯妃……呸,您和祁将军大白天的跑来客栈吗,实在是事出紧急,不是属下愿意打扰……” “他就是逛累了找个地方歇息,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姬别情白他一眼,“说,又是什么了不得的要事。” “回侯爷,吴钩台已查明,当年应当去城外救村民,而最后被派去押运车队的守军,凡归乡者皆因不明病因去世,调到其他地界儿的寥寥无几,也都失了联系。” “什么叫不明病因。” “还不清楚,李平正在那儿等着机会开棺验尸,只要找出死因,大抵也能摸出宣州城里那批赈灾银的动向。属下偏向于是被毒杀。” “多久能查明结果?” “挺快,至多十天半个月……” “嗯?” 叶未晓立刻改口:“三天之内属下一定完成,请侯爷和祁大人放心,吴钩台必定会让月泉兄妹死得明明白白。” “那就去吧,”姬别情说着又坐到床边去,连正脸也懒得给叶未晓看,“走门,别跳窗, 当心别惊醒他。对了,少跟高剑打架,高剑要是在进哥儿面前把这事儿说出来,我看你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叶未晓尴尬地摸摸鼻子,听到祁进翻身的声音,唯恐真的惊醒了“侯妃”而被自家侯爷一顿处置,实在是得不偿失。姬别情挥挥手示意他把门也关上,脱掉外袍和祁进躺到一张床上,祁进半梦半醒间还是本能地钻姬别情怀里,只是这些日子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姬别情抬手摸摸他的脸,祁进自小长大的桃花村是没去成,可他怀里的祁进,实在是比过开得最盛的桃花还要可爱。 他低头吻住祁进的发顶,偷偷将祁进方才放在手里的一小团红线拿出来,绑在祁进和自己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