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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这突如其来的愤怒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愣愣地蹲下身去,试图在黑暗中辨清墓碑上的文字。 “先生,我有些看不清……” 叶夫尼冷笑一声:“哼,那最好!您最好永远不要看清,因为信教的狗无耻!我来给您背一背:‘海因?普洛斯彼罗,神最忠实的信者、最可靠的守护者,您的名字将永远栖息在众人的胸膛……’” 伊戈注意到教堂正门有不少守备,但后院暂时很安全。他希望尼尔不要搭理这个疯子,赶紧走人。可一听到男人的话,他也不禁问道: “真是奇怪,海因?普洛斯彼罗可是出了名的‘政教合一’的反对者,教会怎么可能把他埋在圣徒公墓。况且,我听说他出身‘学院’,从未信仰任何宗教。” 叶夫尼几乎是仰天狂笑起来,不过他还是注意压低音量。他笑得直跺脚,木头腿咯吱作响。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他继续说道:“不愧是帝国的骑士,说得太对了!看来你也算配得上剑鞘上的火焰纹章,我没记错的话,那纹章是属于帝国的伍尔坎公爵吧?早就听闻伍尔坎公爵有柄黑色的利剑,你就是伊戈?费奥尔多维塔?” 伊戈不做声,手中的剑已随时准备出鞘。 “抱歉,我对你不感兴趣,”叶夫尼干咳几声,“年轻人,您瞧这句,‘神最忠实的信者’?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要是海因知道自己死后还硬生生被教会‘追封’成教徒,他会怎么想?再瞧瞧这句!‘神最可靠的守护者’,海因,你一生坚守的道路现在竟然成了……变成了……” 叶夫尼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只剩含混不清的喃喃自语。他不断地摇头,再次咧嘴笑起来,可那笑声已经变得干瘪而生硬:“哈哈,哈,无耻……无耻,无耻!信教的狗就是这么侮辱他的,就是这样!” 男人指着墓碑,浑身颤抖着。尼尔几乎想上前拉住他,因为叶夫尼那样子就像下一秒就会干出什么吓人的事。 这个神经质的男人的一举一动都叫尼尔心惊,因为他根本无法预测叶夫尼的行动。这个男人看起来同世间所有被伤害和侮辱的人没有分别,但他一惊一乍的所行就像急转的飓风,充满了可怕的能量。 “瞧啊,瞧!他们假惺惺地为海因举行了隆重的葬礼,把他埋葬在著名的圣徒公墓。可其实呢?他们不过是想侮辱他,哪怕他死了,也要继续羞辱他!明跟你们说吧,海因根本就不在这里,墓xue里什么都没有。崇高的教廷怎么能容忍一个不信神的魔鬼埋在教会墓园!教会的狗对他恨得要死。教皇邻邦?这个国家几乎是在海因的尸体上建立的!您再瞧瞧我的腿,对,瞧瞧我这滑稽的木头腿,您猜这是怎么弄的?” 尼尔摇头。他总是想打断叶夫尼的话,提出一些问题,但叶夫尼那飞一样的语速根本没给他任何机会。 “哈哈哈哈,这可是教会送给我的礼物!海因死后,我决定退役。就在我打算回乡下的前一天,在小巷里我被打晕了……后来听警察说我的腿是被仇家砍断了,他们会抓到凶手。抓到凶手?别逗了,我打一开始就知道是谁干的,也知道凶手永远不可能被抓住。这不过是教会来找我们算旧账罢了。您瞧,教会大发慈悲给了我这双木头腿,可比原来的好使!还收我做扫墓人,叫我天天看着他们对海因的侮辱!哈哈哈哈哈,‘我主垂怜’!” 尼尔简直不敢相信。不过他想起了布鲁斯大叔的话…… 叶夫尼忽然拉住尼尔的双手,死死地握着。他的脸凑得那么近,尼尔清楚地看到叶夫尼那几乎被干枯的乱发遮住的栗色双眼。那眼睛布满血丝,眼角红得就像要裂开,如同濒死者望向仇敌的最后一眼。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尼尔觉得其中无法言表的仇恨化简直为了热度,叫他头脑发烫,呼吸艰难。 “您知道海因?普洛斯彼罗是谁吗?我来告诉您:海因?普洛斯彼罗——他是国家的英雄,真正的火焰。而不是这个……不是这墓碑上,一个任狗侮辱的名字!” 说完,叶夫尼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般松开尼尔的手,他的样子也如瞬间衰老了似的,眼神中的炽热逐渐冷却。他颤颤地跪下,像所有年老者一样行动艰难。 “行了……十多年这样屈辱地活,我就是在等这刻,等一个可以听我说完这话的人。我每天扫墓,每天看着他们践踏我所信仰的一切……可我是个废人,连反抗都不能……我今天见到您,看您拿着‘以德列’,我当时就知道了,这些话一定要对您说。” 叶夫尼说到这里,尼尔终于明白:这个男人不是要和谁对话,他只是需要一次独白,他已经将自己十多年的人生都说完了。 “先、先生,请您不要跪着,您的腿这样……” 但叶夫尼做了个手势,让尼尔停下了。他脱下自己脏兮兮的羊毛背心,用尼尔的剑割开了后背的衬里。他小心地撕开布料:“我和您说这番话,不是要向您透露什么秘密,也不是想怎么帮助您。我只是想让一个明白人知道……我虽然是个废人……但我并不是这样永远活在屈辱中,我曾坚持的,至今也没有放弃……” 叶夫尼撕开衬里,尼尔不由地屏住呼吸。 在背心的夹层中,缝着一块被烧过的布料。布料的边沿焦黑,残缺的图案也变得很淡,但还是能依稀分辨: 燃烧的心脏。 “骑士团的人……”伊戈不由地说道,心想难怪对方能轻易辨识出他的所属。 翻滚的云海遮住满月,橡树林巨大的阴影完全融入黑暗,高天的风却扶云浪而起,因此月光不断地流溢又退潮。众多世纪以来,银弓神总是无言地照耀着墓园中圣徒受苦的雕像,照耀着这些历代大师的杰作,今后的数千年也将如此,未曾改变。 然而跪在墓园中的男人,他的人生只用一夜就能讲完。 直到在这一刻,尼尔好像才真正看清了这个男人本来的样子。他那么虚弱,单膝跪地几乎是他所能及的最大的动作,为了保持平衡,他不得不绷紧肌rou,因此不住地颤抖。曾经强健有力的rou体已经萎缩,唯有宽阔的两肩还隐约保留了青年的残影。蓬乱而稀疏的长发让他看起起码有五六十岁,但看他的脸,也不过三四十岁的样子。 可不论这男人的形体被加诸了多少不幸,那双深秋色的眼睛仍然如剑,仿佛自他不为人知的少年时代起,这眼神就从未改变。 叶夫尼看着尼尔,沉默地看着。尼尔明白,这眼神中的意味远远超出了他之前所言的一切。 单膝跪地的男人举起双手,垂着头。那样子,有如巨人阿特拉斯(Ats)初次扛起苍穹。 “众火归于斯,荣耀是光,我是您身后永远的影子……” 尼尔的呼吸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