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有些人，我们用一秒的时间去认识，然后用一生的时间去等待。 有些人，用了一生去认识，但却连一秒也无法等待。 这样的公式，既存在也不存在。 解答，只有一个。 早上八点，只有睡四个小时的我，坐在往南的火车上，看着皮特给我的礼物，那本关于咖啡的书。 昨天，不对，应该说是今天早上，回到家，明明已经躺在床上了，身体也很累，可是闔上眼却更睡不着，皮特的脸一在我脑海里浮现。 直到现在，我才肯面对事实，我很喜欢皮特的事实！ 不要问我为什么！喜欢上一个人本来就是没道理的事，儘管我们之间没有甚么回忆，应该说是少得可怜吧！ 也对，才三个月会有甚么回忆呢？只单独出去过一次，唱过几次歌，还有那手机里滑也滑步到底的歷史讯息。 不知不觉中我们聊天的内容也已经看不完了，我滑着手机，看着我跟他之间的纪录，一边回想我那时是甚么心情。 有烦闷，有激动，有难过…，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感觉是很久之前的事，可是那些记忆跟画面却还是歷歷在目！ 只是我太害怕了吧？害怕着他的拒绝，他的猜不透，所以一直无法给自己下定主意。忽远忽近的距离，忽冷忽热的温度，等到他真的离开之后，才发现，原来这些根本就不构成藉口或是问题，只是我自己不勇敢！ 到头来剩下的是甚么？后悔跟遗憾。 看着那本他送我的书，心里不禁地想，此刻的皮特是甚么心情呢？是不是跟我现在一样呢？ 由于一整夜都没睡着，火车那平稳的运行，让人感觉很安稳，我的眼皮也渐渐的重了，就这样进入梦乡了。 我一个人在公园散步着，已经秋天了，整片都是红色的，好像连天空都染红了！ 我脖子掛着一台单眼相机，四处不停的拍了又拍。 我听到旁边也又相机快门的声音，我感觉到那台相机在拍我，我也转过去拍他。 我们两个就这样互拍了好机张，快门声没有停过。确认相片之后，我们两个对事大笑。 我们就这样并着肩散步， 坐在长椅上，皮特拿了两杯咖啡，一杯他自己喝，一杯给我。 我接了过来，喝了一口，甜甜地对着他笑了。 我们两个人的手紧紧地牵着！ 「高雄站到了~高雄站到了~！」 我惊醒了，发现已经到站了，我赶紧跑下车，好险，差点就睡过头了！ 那个梦…，还真是一直好梦。 难怪大家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高雄毕竟是大站，这里很热闹，而这些吵闹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了。 还是要先把现实解决阿，梦就只是梦而以别多想。 我走出了高雄火车站。 高雄，比台南还要热一些，阳光还是一样的伤人，丝毫感觉不到球天来了的感觉。 刚走出火车站，我就看到有一个人在跟我挥手。 我向他走过去，有点惊讶的问：「你怎么来了？」 我男朋友骑车来载我，这让我吓了一跳，因为以前我都是在到了火车站之后，再坐捷运，然后再找一段路到他家，他很少这么的主动，而且看他笑得这么开心我就更不好意思了，毕竟他应该不知道我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是甚么吧？ 他把安全帽递给我，然后发动机车，我也想到他家在跟他说清楚，戴上安全帽，坐上后座。 他发动了机车，其实我应该是很高兴的，因为很久没有好好感受高雄的空气了，可是我现在却是一种很尷尬的情况。 照理来说，他骑车载我时，我的手应该是环抱着他的腰，但是现在我的手却是抓着车子的后把柄。 「这台车是我跟老吴借的！」 「子学也去当兵了，前天他放假，我们才出来聚一聚。」 「我跟你说阿……」 「我妈有拿……」 「我这几天看到一家新的餐厅，改天我们去吃吧！」 一路上，他一直跟我讲着他的近况，好像把这段时间没说的话都说玩了，一直讲个不停，可是他的话语就像风一样，在我耳边呼啸而过。 我发现这条路不是我熟悉的路，不是回他宿舍的路，刚好这时红灯了！ 「不是要回你宿舍吗？」 他的头稍微转过来，笑着对我说：「我刚刚不是说我有找到几家新餐厅吗？」 我点点头，好像有这么说过。 「所以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现在？！」 他点点头，「对啊！现在！」 「可是现在才几点，吃中餐不会太早吗？」 话说到一半时，已经绿灯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没听到，他并没有回答我。 「这家店cp值很高喔！」 「最近驳二好像又有甚么展览，要去看看吗？」 「最近那部电影好像不错！」 骑着车，他又开始一直说了，我只有点头跟摇头还有看风景。 最后我们停在间店外面，脱了安全帽之后，我就知道为什么要来这里了。 这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走了进去，一切都还是跟三年前依样没甚么改变，一样的桌椅摆设、一样的位子、一样的阳光，只是服务生不一样了，我翻开了桌上的菜单，也跟一前不一样了，不管是多了几道菜，还是那已经调涨的价格，我翻了翻就把菜单盖起来了。 「点好了吗？」他的视线从菜单上一到我这里。 「要吃甚么？」 他一边招手叫服务生过来。 「给我一个美式套餐吧！」他点完之后目光看向我，我看向服务生。 「给我一杯……摩卡吧。」 服务生点点头，然后离开了桌边。而他则是一脸奇怪的看着我，我也很冷的看向他，也不能说是很冷，只是就像是在看一个很久不见然后在路上巧遇的老朋友，只是里面没有包含那么多情绪就对了，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非常礼貌也非常有距离。 「你……喝咖啡？」他的语气里透露着不确定。 我点点头，一看到我点头他的脸色就更古怪了，喃喃着，以前明明就不说咖啡的阿，以前明明都喝温奶茶阿。 「甚么时候……开始喝咖啡的啊？」 「痾……」是阿，我也不清楚我甚么时候开始想要喝咖啡的。 以前我最爱喝的饮料室温奶茶，因为我的身体不好，不太能喝冰的，所以都只能喝温的，又喜欢甜甜的饮料，所以不管我去哪个地方，一锭都是一杯温奶茶，偶尔加几颗波霸。 咖啡是我以前都不会去碰的东西，可是现在却会想要去尝试，是甚么时候开始的呢？刚我离开高雄踏入台南的时候？跟眼前的这个他是去连络的时候？在麦当劳，听着皮特讲述他的梦想那时候？还是……皮特离开之后？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到底甚么时候开始想喝咖啡了。 他见我没回答，就自动地讲下一个话题，关于他的最近，关于他朋友的最近，关于他的游戏，也许有些已经在摩托车上讲过了，但我不知道，因为我根本没有听进去。 听着听着，我感觉到他的语气哩，有点不耐烦了。 「杨婉婷！！」 他喊了我的名字，我把我的目光从窗外的风景移到他身上，而他则是一脸怒气冲冲地瞪着我。 「你到底怎么了啊？你有在听我说话吗？之前你一个讯息一通电话都没有，我就要去当兵了ㄟ，这样你还算是我女朋友吗？男朋友都要去当……」 「分手吧！」 「阿……？」 面对他那激动的长篇大论，我冷淡的丢出了两个字，他惊讶地盯着我看，说不出话来。 「你、你……说甚么啊？我刚刚那个只是气话，你知道吗？分手是不能随便说出口的，你……」 「不是气话，我说的是真的，我们，分手吧。」 他楞楞着看着我，好像是要从我脸上找出一丝我开玩笑的痕跡。 他一直盯着我，都快要把我看出一个洞了，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接受他愤怒的谩骂了，心里都已经想好剧本了，他先开火，然后我再骂回去，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外面走，然后这个青春就完完整整的结束了。 他一直盯着我看，屁股都已经要离开椅子了，还是没看到开玩笑的样子，最后他坐回椅子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到他这个样子，我的神经整个紧绷，他开口了。 接下来我吓到了，他说了一句我完全意料之外的话。 「所以，你才没戴项鍊吗？」 听到这句话，我整个人愣住了，他说不出的不是我料想中的「为什么要分手？」跟「我才不要分手！」或者「我有哪里做错的地方吗？不然干嘛要分手！」 而是一句，「所以，你才没戴项鍊？」这种好像是早就知道的疑问句。 不过最令我惊讶的不是句子的内容而是他说这句话的语气。 不是我料想的怒气冲冲，是一种很平静的语气，好像完全不生气，反而有种确信又带有一点哀伤。 他说完之后就一直看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在他的注视下，我下意识地往脖子伸手，可是发现项鍊早已经不再脖子上了。 他看到我的动作之后笑了笑。 「我送你的那条项鍊，你一直以来都带着，今天一来看到你没带着我大概就知道了。」 他看着窗外自顾自地说着，然后又转头过来看着我，那是一种猜中的目光。 我点点头，看到我点头之后，他又微微地笑了，又看着窗外，而我则是一直盯着桌面，不太敢看着他。 「你……甚么时候发觉的？」 先打破沉默的是我。 「大概……是那次去台南找你的时候吧！」 那时他这么说过，「感觉，变了。」 「然后这段时间也都没消没息……」他看着我，露出了一个很不好看的微笑，「……再怎么迟钝，也都会感觉的到吧！」 然后我们之间陷入了一片沉默，我没说话，他也没说话，这时餐点到了，我开始吃着他的餐点，但我却没有去碰我的咖啡，就只是看着他吃。 「你……不想问为什么吗？」 他的最后一口蛋，在要进他嘴巴前停了下来，随即他又一口吃下去了，然后抽了一张卫生纸看着我。 「知道还是不知道很重要吗？……」他擦完嘴巴，然后把卫生纸放在餐盘上，叫了服务生过来收东西，「……会改变你的决定吗？」 我摇摇头，坚定地看着他。 他笑着说：「那就对了。」 「不过，我只好奇一件事……」服务生收完了餐桌，剩下两杯饮料，一杯是我点的摩卡咖啡，一杯是他套餐附赠的温奶茶，它们并排的放着。 他盯着我，我也没有闪避他的目光，他缓缓地开口，「我们……真的，爱过对吧？」 我的心重跳了一拍，看着我面前的这个男人，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的回忆，第一次出游，第一次的情人节，第一次为了男生去买衣服，第一次……，好多好多的第一次，虽然我现在对我面前这个人已经没有心动的感觉了，但是这个人曾经让我无数次的心动过。 「我，真的爱过你。」虽然我们不相爱了，但是我不能去否认这段过去，我坚定的点点头。 听到这句话，他微微一笑，「那就好，那就好……」我看见他的眼睛有一点点泛着泪光，接着他伸出手，我以为他要握手，我的手也出去了，不过却发现他是要拿桌上的饮料，我赶紧把我的手收回来。 看着我的举动，他又笑了，然后喃喃的念着，「不愧是你啊……还是那么单纯。」 他手上拿着的不是他的温奶茶，而是我的咖啡，他又眼神示意我拿起那杯奶茶，我拿起来了，然后他用手上那杯咖啡跟我敲杯了。 「敬，我们曾经的青春……」他看着我，虽然是微笑，但眼角带点泪光，「……还有，我们各自的未来。」 喝了咖啡，他的脸皱成一团，笑着看着我。 「好苦喔！」 窗外阳光很刺眼，听着那火车跑在铁轨上很规律的轰隆轰隆声，我再回台南的路上。 现在是下午两点多，这时火车上的人很少，我坐在位子上，看这沿途的风景，听着音乐，可是我却好像甚么也听不进去。 「真的……不好奇原因吗？」 吃完了东西，他还是坚持载我去坐车，虽然一路上他还是很开心地讲着他自己的事，彷彿我们刚刚甚么事都没有发生。 在进车站之前，我还是耐不住好奇心。 「真的……不好奇原因吗？」 本来准备要催油门的手放了下来，他就这样看着我。 「不就是这样吗？」他缓缓地开口了。 「我们不适合……，我们都很好，只是不适合。」 看着他的笑容，我回想起来，这个人并不是我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也没有好的外貌跟身材，但为什么我们还会再一起呢？ 这个我曾经遗忘的答案，现在又想起来了，也许是他的笑容很好看吧！ 「我们一直都在吵架，到了最近，我以为我们这三年中都是在吵架中度过的……」下午的阳光很热，明明已经是汗满身了，可是听着他的声音，我却觉得好像没这么难受了。 「……其实不然，我们也是有很多快乐的回忆啊，不是吗？」 我对着他点点头。 「所以，连离别也要在争吵中度过也太不值的了吧，没有谁对谁错，只是缘分到了。」 说到这里，他缓缓地伸出手，看着那隻手，我的手也伸过去，然后我们握手。 「谢谢。」他的声音里有着太多的回忆。 「谢谢。」谢谢有你陪的这些年。 他并没有马上放开手，我也不着急。 「你最后的样子……我想牢牢的记住，原来我被这个人爱过？」他的声音有点发抖。 「也许吧！」 他放开了手，把饮料拿给我。 接过饮料，我没有任何的留恋马上转身，走进车站。 虽然只是平凡的一个转身，以后，我还是会来高雄，还是会再回母校，还是会去以前才去的餐厅吃饭，只是，会少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明白，他也清楚。 我们不再有关係了……结束了…… 「保安站到了，保安站到了。」 火车的广播声，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在下一站就是台南了，差点又要坐过头了。 这时，耳机穿来了熟悉的音乐，我的心突然重拍了一下。 「……我不愿让你一个人，一个人在人海浮沉……」 我想起来了，『我不愿让你一个人』这首歌，是他跟我的告白歌曲。 我整个人陷入回忆之中，那时的他，唱着这首歌，缓缓地向我走来，他有点紧张，还走音，但是我却很喜欢，那个时候。 听着听着，三年的回忆，在一首歌的时间里重播一遍，我感觉到我的眼眶有一点热热的。 歌结束了，回忆也结束了。 我点开脸书，删了他的好友，也删了我们之间的回忆。 「赖~」 我点开讯息看，发现我眼里的温热快要忍不住了。 「我们已经不会再联络了吧！以后也要开心的阿，这几年，被你爱过，很荣幸！」 我揉了揉眼睛，强忍着，是我提的，是我先不再喜欢你的，我怎么可以哭呢？ 我强迫着自己不能哭。 我看到脚边的饮料，就拿起来吸了一口，想说喝点东西情绪会比较安定。 可是一吸，本来安定的情绪又不稳了！ 这一刻，有一滴泪从我的眼角窜出，滑过脸颊。 这不是我点的摩卡咖啡，是回忆里的味道。 眼泪一颗接着一颗的滑落，我的裤子都湿了，但我去没有抹去眼泪，则是又把他的讯息看了一遍…… 之后点开设定，选了他，按下删除…… 就到这里为止吧！ 我又吸了一口手上的饮料，眼泪溃堤了，而我们之间的岁月也跟着泪水流乾了。 「好甜……」 人的口味常常都在变，都有一天，你不再拿起熟悉的奶茶，而是一杯全新的咖啡，那时候，你该知道，你变了。 但是，你曾经喜欢喝奶茶，有着熟悉的味道，是不能否认的事实。 就像有一个人，你曾经深深的爱过。 但也只是曾经，抓不住摸不着的曾经…… 9月初秋那段青春是杯温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