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日光阴h - 耽美小说 - 矮行星亲吻耳朵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4

    蒋放春想跟他悲情地分手呢。他偏不,他要让蒋放春把他看烦看腻,直到相信他根本不可能被任何事物吓跑。他要一辈子赖着他。

    错开了食堂人流量最大的时候,蔚大海背着一双手在档口乱转,兜里的手机忽然嗡嗡震了起来。

    “爸,你在哪儿呢?”

    原本蔚知没想真的来找他爸妈的。要让他们知道自己来医院,逮着就是一顿盘问。可外面的雨实在太大了,走又不方便走,左思右想,还是联系联系亲爹。

    在泛一层油的饭桌旁,他俩对坐。蔚知装没事人,掏出纸巾认认真真地擦桌子。

    蔚大海眼珠子一转,又把手机拉出来瞅了瞅。

    “不对啊——今儿礼拜几?”

    “……礼拜二。”蔚知心虚地把纸巾团成小团,“前两天病了,已经和辅导员交过假条了。”

    他爸平常二楞二楞的,这时候机灵了,“病了你乱跑什么呢?”

    “这不是太思念你和老妈了么……”

    “你可拉倒吧。”

    蔚知被截了话头,他还以为自己要挨呲儿呢。蔚大海站起身,帮他把用过的小纸团扔了,还顺道取回了他俩的葱油拌面。

    蔚大海根本没训他,反倒蹙起眉头关切他。

    “因为什么病了?身体怎么了?有事儿跟爸妈说啊。我们就指着你健健康康给我们养老呢,你可别吓唬我们。有什么问题一定要跟我们说,知道不?”

    蔚大海可真絮叨。可蔚知一听他絮叨就想哭。好像身上那根一直紧绷、几近断裂的弦缓缓松弛了。蔚知每扒拉一口面,都觉得格外幸福。

    他是不足月的孩子,在保温箱里躺了三个月。为了得到更好的照顾,他从小跟着爷爷奶奶在乡下长大。那些有关童*的记忆,爸爸mama的身影总是很浅很淡。他在县城的学校里被其他孩子欺负时,那如猛兽般残暴的孤独时常会吞噬他。慈爱*迈的爷爷奶奶,遥远的父母,他找不到倾诉的勇气,才放任沉默和忍让的疯长。

    这一切都是从前他心里的“坎儿”,他以为自己再也不可能迈过去,他能做的,只是把它们丢进回忆陈旧的杂物间。可他们却执着地爱他,穷尽他们作为父母能给子女的一切爱意,尊重他人生道路中的每一个选择。

    起初他以为这是“偿还”,可他们之间又何来“亏欠”呢。蔚知因此觉得自己十分“小人”。

    他是在很久之后才想明白,父母和孩子之间绝不是谁攀附谁的关系。他们始终行走在各自的人生,带着最亲密的身份。这身份应当是疼爱,而非枷锁。

    蔚知过八岁生日那晚,他坐在床沿等蔚大海,等到月亮隐去,他不知不觉睡着了,在梦里啜泣。

    那一天,市里一名歹徒持刀伤人,残暴至极,致使十一岁少女毁容,伤及眼球。

    三十多个小时,蔚大海只睡了三十分钟。他保住了小女孩的左眼。

    结束后正是翌日清晨,他给家里的座机打电话,蔚知却不跟他讲话了。

    人们总是很难理解当下,于是更容易在回望过去和展望未来时满心迷惘。

    蔚知卷起一筷子面条,问蔚大海:“爸,成*人活着是不是特别辛苦呢?”

    蔚大海好像并不为他这个问题感到惊讶,他放下筷子,托着下巴,认真想了想。

    他说:“好像确实。从我十八岁学医开始,高兴的事儿就越来越少。那时候,我就经常搁那儿琢磨,做人怎么那么费劲呢。”

    “后来,治好了第一个病人。再后来,遇到你妈,再有了你。哎呀,我一下子就发现,人生还是高兴的时候多嘛!干嘛老惦记那些没用的呢?对不对?”

    “还记得你跟我说你长个儿的时候腿疼吗?那是生长痛。我觉得长大成人差不多也是这么一个过程。”

    “别着急,宝儿,你会看到这个世界的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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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6 我愿意为你开出许多花

    谁能想到,蔚知的改天就是第二天。

    下午六点多,蒋放春刚吃过晚饭。他趴在桌板上,转着笔,翻看,打发时间。

    蔚知提了一兜苹果,在病房门口探头探脑,莫名有些紧张。

    一股熟悉的暖融融的茉莉香。

    蔚知的脑袋里顿时开始撞大钟,铛啷啷,铛啷啷。

    一回头,果不其然,是蒋mama。

    唉,他怎么就那么悲催呢。

    从发现他俩谈恋爱到现在,已过去了好些天。上周末,蒋放春被送到医院,俞霖还从他衣兜里摸出了那封写给他们的信。她看过,又想起蔚知那一张张字条,童稚,可爱,也美好。

    后来检查报告出来,俞霖一宿没睡。蒋华昌睡下后,她就缩在客厅的沙发里,听着心脏突突地在胸膛里跳得厉害。她又一次推开了蒋放春卧室的门。住了快十*的房子,哪有不熟悉的道理。可放眼望去,这里确乎是有些不同了。

    从前干净整洁到凄清的房间,在不知不觉间,被一股柔和的生命力给填满了。

    像一棵只顾向着天穹生长的大树,忽而垂下枝条,开出俏丽的花朵。

    那时,俞霖才意识到,随着**的长大,她与放放的生活好像渐远了。

    墙上的画**特意安排,只是随性地贴着。水粉画柔和,纸上的星球轻盈地浮在半空,仿佛一群吹一口气就会飞远的肥皂泡。他不再是那个拒绝说话的孩子了。口语训练用的空白磁带越攒越多,满满当当地挤在架子上。多*以来的习惯**变,他还是会在便利贴上给自己写下每日事项。墙上零散地留着几张高中时写下的安排,在那些堪称严苛的条目旁,单独贴着一张特别的待办——提醒爸爸少抽烟、周末带**去看动画电影、mama说想吃奶油泡芙、军训结束后带知知吃烧烤……每做完一条,他就会认真地在后面打一个勾。他好像更愿意融入这个世界了。

    俞霖安静地帮他收拾桌面。她擅长这事儿。小时候为了激发蒋放春的学习兴趣,确保他不会因为听障而放弃前进,她做过各种各样的教具,有的是从聋儿教育指导书里看来的,有的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东西一多,常常散乱得到处都是。

    她没忘呢,这一路走来的一切,她都历历在目。她敢说,她爱蒋放春,胜于爱自己的生命。她从前以为电视里演的是骗人的,可当她知道了是他们做父母的害了孩子,她真情愿用自己的命换他下半生顺遂安好。如果老天爷肯给她这个机会,只要老天爷肯。她觉得自己那么多*的书念进了狗肚子里,她觉得自己这念头疯狂到愚蠢。可她愿意为了儿子做别人眼里的疯女人。

    好多天了,她不知流了多少眼泪,到了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