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折
转折
周拓站在风里，衣角翩跹。 他的侧脸被路灯映照得轮廓分明，“给你打了这么多电话，为什么不接？” 林缊月举手机示意，“没电自动关机了。” “骗人。”周拓目光紧贴林缊月心虚的眼睛，忍不住轻骂，“你这个胆小鬼。” “骗你做什么？” 周拓隔着盏路灯朝她走来，光影在脸上跳跃，他在林缊月面前停下，背对老城区的星火。 在电话里正想说点什么时，林缊月已经挂断电话。再打过去，一直都是忙音。 林缊月平时嘴硬得要命，今天这么说，一定事出有因。 “发生什么了？” “怎么了，想你都不可以，是不是有点太专断？” “哦，所以是想我了。” “你……” “好了知道了。”周拓把她的手拉下来，乱揉林缊月的发顶，动作绝对算不上温柔。 “那些不想见的人，就不要去见了。” 林缊月犯怵，冷汗返回额头，“你，你知道我去做什么了？” 周拓看她半晌，他只知道林缊月下午约了人喝咖啡，猜测应该喝得并不顺利。 “我又不是算命先生，怎么会什么都知道。……知道了又如何，你究竟在怕什么？” 林缊月挪开眼神，周拓这样盯牢，她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成了不打自招的犯人。 “怕冷而已。你把外套借我，我就不怕了。” 周拓给她脱了披上，林缊月给他挪了位置，两人一道坐在山坡顶上看夜景。 林缊月闻着熟悉的檀香味，乱成一团的心好像真的就安静下来。 她其实这礼拜觉都没睡好，一闭上眼睛全都是那个在三十五层遇见周放山和她mama的早晨。 圣诞节的这个清晨，张秀华在医院抢救。 而同样的早上，林润刚在美国，她去送文件，张婉清和周放山在办公室偷情。 所以弥留之际，张秀华谁也没见到。 听说抢救并不及时，喊了半天家属也没人回答，最后两位医生咬牙自作主张上了呼吸机，但也没能救回来。 张秀华从生病到去世，不知怎的，林缊月被命运安排成完完全全的局外人。 张秀华这本书，本应把她写入的结尾，书页却是空白。 所以林缊月也成了空白。 所有的事情坍塌在她身上，林缊月受不了，甚至找不到谁去恨。所以当李敏找到自己，她一点也没犹豫地拿钱就逃了。 周家的一切就像五彩斑斓又破破烂烂的骗局，这么多年，她心甘情愿地早就遗忘了。记忆悄然出走，但身体比她大脑更清楚一点。 比如惹他就很高兴，比如闻到他衣服身上的淡淡的檀香味，就足以让她安心。再比如，又见张婉清，她在公园里，第一个想见的居然是周拓。 林缊月突然问：“……你那天是怎么找到我的？” “哪天？” “你记不记得，有次我也是在这个公园坐了很久，你把我叫回去……” 记忆很久远，周拓从回忆里拾起碎片，发现林缊月居然记得比他清楚。 周拓愣住，“原来是真的。你都想起来了。” “……说了我不是骗子。” 周拓说，“你自己说的，忘了？” “什么时候？”林缊月点不燃烟，周拓拿过火机帮她点火，“咔嚓”一声，火光照亮他们的脸，烟燃了。 “我那天问你在哪里，你说自己在数星星。h市区没有哪里比这更合适看夜色。” “好吧。”林缊月吐烟，她不记得那天这么混乱，自己还周拓发过消息。 “那这次呢？” “你真该戒烟了。”周拓皱眉看她，“再说一遍电话里的话，我就告诉你。” 林缊月没有看周拓，突然想到那天烟花般亮起的路灯。 这些年，没有哪个人能给她这样确凿的爱意。她一说想他，周拓就沉着脸来了，看着很不耐烦，但总归没让自己在他面前受过伤害。 这个礼拜，因为照片的事情，她其实过得并不好，体重都掉了一些。 林缊月轻磕在他肩头，撒了个彼此都心知肚明的谎言。 “哥哥，这些年我很想你。” 周拓没再骂她是骗子，听完安静了会儿，他自甘堕落，心甘情愿地沉溺片刻的谎言。 “这次是直觉。” 这回林缊月骂他：“骗子。” 周拓无所谓，“随你怎么想。” 林缊月抽掉半根，手冻得慌，递出去，周拓自然接过。 林缊认真问他：“你最近，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周拓抽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问这个做什么。” “有还是没有。” 周拓转过来也认真地回看她的眼睛，“你希望我怎么说？” 林缊月说：“当然是……” 周拓说：“你希望我说没有。但你就没有瞒着我的事么？” “你有秘密，我也有一些。”周拓说：“很正常的。我们都是成年人。” “我只能保证，我的秘密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他把剩下的三分之一根烟递回去给她，“抽完这根，就戒掉吧，好不好？” 林缊月最近抽烟的情况确实比以前好了很多，再说她也没有烟瘾，“为什么？” “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周拓对着她扬了扬手中的烟，“那天是你第一次抽，同样的场景，也或许能成为你最后一回。” “而且对身体也不好。你这周都在咳嗽，衣服上烟味很重，老实说，你抽了多少？” 林缊月心虚地说：“没多少，就几包……” 她回味着周拓的话，突然抬头问，“你说那天是我第一次抽……” 周拓脸色稍沉下些，“那晚你被我发现躲在阳台抽烟，我阻止你，但你并不听我。” 那最后一点缺失的记忆，“啪嗒”一声扣回了林缊月的脑子里。 她和周拓针锋相对的转折，居然是来自那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