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游子归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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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大战之后的几日里,江湖上一时很寂静。只是这片刻安宁过后,四顾门门主李相夷与金鸳盟盟主笛飞声双双葬身东海的消息不胫而走。此讯一出,犹如地动,武林上下登时一片哗然。从市井到阡陌,四衢八街铺天盖地全是似是而非的传说。茶楼酒馆,说书人一拍醒目,讲起两人的东海之战绘声绘色,仿佛亲眼所见。也有无数人涌向东海,各有图谋和打算,梦想从中浑水摸鱼捞上一笔。谁也不会料到,此时身处流言中心的两人,正隐在东海附近的一座荒山,勤勤恳恳、认认真真地——造楼。 “稍微再往左边点——” 李莲花盘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指使着笛飞声干活。今天的日程是把所有窗户的连接处都钉上铆钉,如此便不怕刮风下雨让屋里漏水了。这是他根据第一辆莲花楼得来的经验。从前的小楼是仓促间请人打的,自己当时的情形也落魄,只想着有个容身之所,不至于流落街头。现在能有机会亲自cao办,在细节上自然十分仔细,处处都有新的考量。笛飞声没那么讲究,也说不出来什么建设性意见,只能帮着卖傻力气。他自东海一战后像是终于被满足了什么人生夙愿般,在李莲花跟前变得格外好说话,拎着把大榔头指哪锤哪。几日下来,两人合作得十分愉快。 按理说有了笛飞声的盘缠,打尖住店自不必说,就是置办房产也足够了。只是料想他们此后行迹不定,不能总被衣食住行绑住手脚,加之李莲花坚持得有这座楼。这些天,两人为了重现莲花楼费了不少心思。要么锯木头,要么打家具。李莲花往集市上一溜达,还淘回来种特殊的涂料,防潮防霉。 对于莲花楼,笛飞声原本的态度可无不可。但当几个渔民合力捞出那沉船,由他亲自将二层的木板拆到莲花楼上时,还是情不自禁碰了碰上头的吉祥纹样。这吉祥纹样出自金鸳盟中的一处祠堂,乃天竺的金象大师所刻。与世人常求的福寿、五谷、钱帛不同,金象大师所绘的图案无头无尾,无始无终。意为“盘长”,长续延绵,永不休止的意思。大师圆寂多年,他的祠堂却一直停在金鸳盟中,看到也会感到怀念。他似乎理解李莲花的意思。也许人生在世,总要有一些信标,用来提醒自己的归处与来路。更何况,他原是个无根之人。 包子是镇上买的,果子是山间摘的。打完窗户,头顶太阳正好变得毒辣,两人躲进小楼里歇息。李莲花先前说放心不下师傅师娘,等莲花楼造完要去看看。现在形势有变,李相夷之死大街小巷都在传,单孤刀应没有机会对师傅下手。可他终究觊觎师傅的内力,难保不会出其他变故,总要亲眼一见才安心。笛飞声答应了,传信十二护法牵来几匹青骢马,都是日行千里的良驹,可没有李莲花当时整的那些个野驴脾气。到今日楼已修得差不多,整装待发,只是李莲花没说动,笛飞声也就不提。 李莲花在想什么呢?他吃一口rou馅喝一口水,再看一眼笛飞声,活像拿他下饭。 “有话就说。” 笛飞声眼也不抬,累了半天饿了,两手一荤包一素包,左右开弓。 “听说......我们的尸体捞上来后,四顾门在东海边建了个营帐,人都陆续过去了。下午没事,我想......去看看情况。” 李莲花说话很少那么不爽快,因为他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笛飞声可是扔了金鸳盟跟着他跑出来的,与自己不同,他本可以继续做盟主大人。要放弃李相夷的是他自己,离开了,却依然被牵绊。 “看完就走吧。” 笛飞声倒没想别的,腿长在李相夷自己身上,只要不是中了毒乱跑,他想如何就如何。只是东海刚刚出事,这楼长久停在这,容易引人注意。 “你这个还吃么?” 他指指李莲花手边剩下的包子,没等人说话,就拿过来啃掉了大半边。 李莲花的功夫不怕被人发现,但保险起见,还是遮了面。 他躲在营帐外的小断崖上,从高处俯瞰能看遍这个小营地。来的时候似乎是巧了,此时营中的人十分多,各个都是熟面孔,在两具白布裹着的尸体边围成一圈。 云彼丘也在,他流着泪,不知道说了什么。石水却不愿意再听,往他膝窝上一踹,让他跪倒在地上。李莲花皱眉,用内力探听起他们的对话。 “是我......都是我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门主......想想门主平时待你如何?他怎么会错信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云彼丘!你死不足惜!” 石水哽咽着怒骂,骂完并不解气,几个急促的呼吸间竟拔剑朝云彼丘捅去。事情发生得太快,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云彼丘似乎也有死意,毫不躲闪。眨眼间,石水的剑穿过云彼丘的胸膛,她见一击没有毙命,抽出剑就要再捅。 “哎哎哎老四不可!” 纪汉佛与白江鹑见状慌忙上前,一人按住血流不止的云彼丘,一人拉住破口大骂的石水。就在李相夷的遗体当前推搡争执起来,场面变得可怜又荒唐。 这样一闹,白江鹑差人把云彼丘送去包扎,自己回帐篷中稳住石水。空地上只余纪汉佛、乔婉娩、肖紫衿三人。 “那......真的是相夷么?” 三人低头不语。良久,乔婉娩出声问纪汉佛。她的嗓子很沙哑,应是大哭过了。李莲花可以平静地看待云彼丘一事,却在听到乔婉娩的声音时不自觉移开了视线。 “乔小妹......真的很抱歉。仵作说,这确实是门主。门主的身体里......有云彼丘下的碧茶之毒,错不了的。今天早上......刎颈剑和门主令,也打捞上来了。” 纪汉佛不断用袖子抚汗,说了一会儿后侧过身子,双手掩面。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露出泪流满面的脸,继续对乔婉娩说:“你......你与门主本是一对......如果我们能及时识破金鸳盟的jian计......!” “不......相夷,相夷并不属于我了。” 乔婉娩摇摇头,突然想起自己最后见到李相夷的那个夜晚。相夷抓着她的手,陪她看着无垠山河,说:“这个世界你想自己去看一看。” 没来由地,她惶恐不安的心中涌起一丝力量。就像,如果相夷就在此处,定不愿意看到她只顾着悲伤流泪一样。她对纪汉佛挤出一个温柔的笑,笑中带泪地说:“纪大哥也别伤心坏了身体......相夷,是为了单门主,为了我们大家站出来的。相夷是英雄。” 崖上的李莲花神色微动,朝乔婉娩看去。 于是便看到肖紫衿站了出来,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阿娩!莫要伤心了。纪大哥也是!我听去东海的人说了,李相夷带了五十七个人去,却不让他们跟随!是李相夷妄尊自大,目空一切,才死在了东海里。这不是我们的错!” “......”“......” 李莲花收回内力,不再多听。 “......我是真搞不明白。你没杀云彼丘,连这个跳梁小丑也要放过?” “老笛?” 李莲花打算转身离开的动作突然停住了。他并没有心理准备将这种情形让笛飞声看到。 “这,你不是也没杀角丽谯么。人好好的一个大美女,都快要变疯子了。前几天还杀上来抢夺你的遗骨,没成。” 笛飞声不说话了。李莲花猜笛飞声不想回忆起角丽谯,本对他瞒着这出事。现下内心有了波澜,竟口不择言地说了出来。话刚出口就后悔了,转头就要对笛飞声解释。 “我不杀她,又不是因为这个。” 没想到他一回头,笛飞声就接话了。情绪还颇高涨的,趣味地看着李莲花抱歉的眼神——这笛飞声,竟是在故意消遣他! “走了,带你去个地方。” 李莲花还没来得及开骂,就被笛飞声抓着带起,连跳过几段山崖。 不知道要去哪里。 笛飞声只管前头带路,待他引路的速度渐渐慢下来,跟在后头的李莲花也缓缓收了内劲,最后两人落到又一处断崖上。贫瘠的草木,裸露的山岩,与其他地方并没什么不同。 即使重来一遭,四顾门也就这样分崩离析了。李莲花这一路神游天外,心情略微沉郁。此时偏头看向笛飞声,示意他解释解释。 “走上来,往下看。” 李莲花依言照做,向下一探,愣住了。 只因此处断崖下的景象与他想象中的贫瘠萧索大相径庭——这等不毛之地间竟然存在一片花海!举目望去,沙色的滩涂上开满了一类革质叶片,紫红颜色的小花。它们又细又长的根系互相交缠,紧紧嵌在砂砾中,在缺水的沙地里顶起一片片艳丽非常的花叶。海风吹来,吹得花海摇曳,点绛流丹。潮生潮涌之刻,海浪漫上沙滩,冲刷过它们的枝叶。棠色的花伴随碧绿的海翩跹而舞,一派生机无穷的好风光。 “笛盟主怎么会知道这么有雅兴的地方!” 李莲花惊奇地叫道,扒在崖边目不转睛欣赏这些傲然盛放在险境的喇叭花,方才的愁绪一扫而空。 “这是马鞍藤。常生于海滨。祛风除湿,解毒益气。” 笛飞声语气平淡,好像是觉得他大惊小怪,没见识。 确定过药魔制作的假尸并未穿帮,两人乘着莲花楼趁夜离开东海,将庸人的喧嚣抛在身后。他们白天黑夜轮换着驾马赶路,仅用了十五天便赶到云隐山附近。抵达时已是深更夜半,李莲花不想打扰长辈休息,与笛飞声原地休整了一夜,次日天空露白才准备上山去。 南方的天气与北边很不一样,雨水充沛,泥土湿软。笛飞声来回跺了跺松软的草地,站在山脚向上仰望层层青峦。南方的高山顶端还常有云雾缭绕,很像话本中描绘的仙人之境。李莲花站到他旁边,指着最高的那座山峰说道:“那是我师傅漆木山出师之地。”又指着旁边略矮的一处:“那里是我师娘,人称岑婆所住的云隐居。” 笛飞声点点头,“我们怎么上去?”他问的是道中有无阻拦来人的机关或阵法。 而李莲花当即为他指出旁边一条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径,隐隐约约通向深处。 看着就不是很靠谱。笛飞声再次仰头打量了下云隐山的山体,建议道:“我看这山势也不险峻,为什么不用轻功跃上去?”一回头,却不见李莲花的影子。再一看,此人已折了根树枝当拐杖,一脚深一脚浅地爬山去了。 “因为如此不知情趣,我师傅会骂你!” 笛飞声耸肩,只得跟随李莲花进山。 虽登山辛苦,但云隐山上奇珍异草甚多,稀奇的雀鸟也见过许多只。一路上走走看看,不时品评一番,等到了李莲花的师娘岑婆所在的云隐居,也没有十分劳累。 “小心。这大门是有机关的。” 李莲花神情严肃,将笛飞声往身后一拦。就在笛飞声饶有兴致地想见识他如何破关时,只听得李莲花提气,大煞风景地吆喝一声:“师娘——我是相夷啊!” 笛飞声板着脸,险些破功。 不过再高强的武力,也确实没有爱徒的名字好用。李莲花的话音刚落,大门内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再一阵过后,一个身材细瘦的妇人砰地打开门,眼中尽是惊异与激动:“相夷?是相夷吗!” “师娘!” 李莲花上前就要拜,被岑婆一把拉起。她的手搁在李莲花双肩上,捧住他的脸细细端详。无言的对视间,岑婆眼中慢慢蓄起泪水,深吸一口气,与李相夷紧紧相拥。 “他们说你......说你在东海......可师娘不信!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师,师娘......” 他是最熟悉岑婆的人之一,最知道师娘要强,哪里见过她这般眼含热泪的样子。又想起曾经中毒时,师娘豁出性命也要为自己解毒。将这两个身影重叠起来,他发现眼前的师娘显然年轻不少,少了许多皱纹,鬓角还未染上斑斑白发。十年。他曾因师傅的死,整整十年都没有回首,留师娘一个人在空空的云隐居对着师傅的牌位。李莲花突然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令他的眼睛也热起来。 笛飞声不知道其中曲折,但他就陪在一边,安静地看着。 师徒二人好一阵唏嘘,半晌才想起旁边还有个外人在。李莲花有些尴尬,明明只是套回了十八岁的壳子,又不是真的少年人,这么不自控,平白让笛飞声看了笑话。而岑婆也很不好意思,平时是个离群索居的孤僻性格,此刻竟问也没问笛飞声的来历,就把他请进了茅屋,连连说道待客不周。 一进主厅,桌案上并没有师傅的牌位,李莲花的心顿时放下一大半,赶忙问: “师娘,我师傅在哪?” 岑婆随意答道:“这臭老头子当然不是在喝酒就是在闭关。这次是在闭关。” “那我师兄......单孤刀有没有来过?” “小单?没有啊。” 李莲花和笛飞声对视一眼,表情不明。 岑婆见他们脸色不对,转头问李莲花:“说起来这位是......” 李莲花张口,正要说他是改邪归正被派到魔教做卧底的铁头奴阿飞。笛飞声似预感到什么抢先回答道:“晚辈笛飞声。” “笛......飞声?”岑婆觉得这个名字很有些耳熟。 “就是与李相夷一起死在东海的金鸳盟盟主笛飞声。” 他无视李莲花在背后猛拽他的腰封,挺直腰杆,对答如流。 岑婆顿时神色一变,瞥了眼李莲花,看向笛飞声的眼神审视起来。 “......师娘,这其中有隐情。笛飞声与我是旧友,我们的关系,并不像外头所传的那样。” 李莲花连忙上前解释,看着小徒弟认真的样子,岑婆下意识地放下心。又露出笑容,取笑道:“老婆子都这岁数了,还能管你交什么朋友?”说着就要去给两人准备吃食。李莲花心中有事,并不让岑婆离去。 “师娘!我与笛盟主还有要事未尽,很快就得离开。此次过来看您和师傅,是......” 李莲花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怎么说。他这一路上,只沉浸在对师傅的担忧和师娘的思念上,竟从未认真考虑过要怎样承担后果。就如同漆木山与李相夷间的感情,师娘看着单孤刀长大......难道——要在师娘面前,说单孤刀是一个恩将仇报,狼子野心的小人?李莲花无法开口。就像无法对方多病承认,单孤刀是他的亲生父亲一般。 “岑前辈,是晚辈有一事想单独跟前辈谈,不知您可否借一步说话。” 笛飞声的话,引得李莲花和岑婆齐齐看向他。而他古井无波的眼睛投向李莲花。 李莲花本不想笛飞声卷入其中,此刻却鬼使神差地应了。 岑婆略一思量,也说:“那相夷,你在这等一等我们吧。” 岑婆与笛飞声移去外院。 再无旁人,笛飞声也不再顾忌什么,索性单刀直入,一口气将事情原委抖露出来。 “李相夷的师兄单孤刀,勾结了南胤旧部,串通我金鸳盟的盟众,企图给李相夷下毒。在原本的计划里,还要夺取漆木山的武功。李相夷这次上山,是担心你与漆木山中了他的计。” 笛飞声本打算岑婆要是不相信,他就用单孤刀藏在寝房的南胤书信为证。没想到岑婆只是在起初有些震动,听完笛飞声的话并没有多少意外。她缓缓说:“单孤刀......少时好勇斗武,什么都要跟李相夷比。我当时只当少年胜负欲强,总有这个阶段。早该想到......” 岑婆的声音低落下去。 笛飞声并不会安慰人,看在岑婆是李相夷的师母份上,搜肠刮肚出一句:“李相夷很关心你们。” 岑婆了然一笑:“哈哈。也要谢谢你,一路看顾相夷。” “我并没有看顾他。我只是把他当对手,想要打败他。只是还一次......都没有赢过他。” 说到李相夷,笛飞声不由多话起来。他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对岑婆说,又或许是因为面前的人与漆木山教会了李相夷一身盖世本领,他多少有几分神往和尊重吧。 岑婆不以为意:“穷奇武道,你总会赢的。但当你赢过相夷,之后呢?” “之后,就去挑战更强的人。曾经的我是这么想的。但现在,我的眼中好像只剩下李相夷。要是赢了他一次,我就再赢他第二次。就算他不能拿剑又何妨,我们还能比下棋。如果他什么都做不了了......” 笛飞声嗤笑一声:“我就比我们谁活得长。”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有目标是好事。可太急迫,是求不到的。 笛飞声听不懂,皱起眉头。但看着岑婆眼中慈爱的神情,又垂下眼眸。 ——此时一墙之隔的李莲花在屋中坐着,实在不安。正忍不住要出去探探情况,却看到笛飞声陪着心情看上去颇好的岑婆回来,瞪大了眼睛。 “事情我都知晓了。你想做什么,就大胆去做。待你师傅出关,我们正好同去云游一番。你不必为我俩cao心。” 岑婆笑得和蔼。 李莲花应了。虽然很困惑阋墙之祸近在眼前,为什么师娘最后的考量是要去旅游。不过,他会代师门去做自己应当做的事。 “......你为人最是体贴,所以心思重。有什么事,不要总想着自己扛。不要忘了朋友。” 说朋友二字时,岑婆很明显看了看笛飞声。 笛飞声自然点头。 李莲花欲言又止。这副乖顺样与笛飞声不搭。 “......常写信来吧。相夷,一路顺风。” 说着岑婆就挥着手,把给李莲花打点出来的大小包袱全扔向笛飞声。笛飞声没有长辈,不知道这种东西收一半推一半就好了。全然不推辞的后果就是,岑婆快把家当搬空,而他身上装得活像匹骡子。 李莲花犹在边上纳闷笛飞声何来讨老人家欢心的本领,没来得及给他解围。等回神时惨案已发生,只能报以同情的微笑了。 傍晚,莲花楼内摆上了好酒好菜,饭香扑鼻。李莲花没中碧茶之毒,吃什么都有滋味,也就不再做红枣换辣椒的恶作剧。今夜庆祝莲花楼再度建成,打磨了十年的厨艺,认真施展一下,果然色香味俱全。即使笛飞声蛊虫未解,味觉迟钝,也免不了口中生津。 见菜一上全,他伸筷子就要夹,被李莲花一下摁住。 “停。先说说,你当时跟我师娘都说了什么?” “没什么。” 没什么?鬼才相信!师娘那炒菜的铁锅养了六年了!如此宝贝的东西竟然愿意给他们! 笛飞声见李莲花不动,看着满桌饭菜,叹了口气道:“我实话实说,单孤刀想给你下毒,还要窃取漆木山的武功。岑婆相信了。” “就这样?” “就这样。” 李莲花有些怀疑,但实在不觉得笛飞声这人能说谎,便把拦着的手撤开了。 笛飞声先夹了一大块红烧rou进碗。 “今日之事,要多谢你。我欠你一次。” 无论再来多少遍,有些事实就是难以对最亲近的人言说。 “有什么欠不欠的,就当还你的情了。” 李莲花这下奇了,“我何时有情于你?我怎么不知道。” 笛飞声不说话,闷头扒饭。不管李莲花怎么威逼利诱,就是不说。 是李相夷把笛飞声带到那寂寞的高峰去,又是李莲花陪他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