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你能有个伴，不是吗?

    尹鲸川眨了眨眼，似乎没意识到自己刚刚随口的一声“喵”带来了什么样的破坏力，她抬起手擦掉鼻尖上的奶油，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嗯？尉迟同学，你怎么了？”

    尉迟晟：“……”

    他不说话了，他怕自己一张嘴就会暴露得太彻底。

    他只能猛地站起身，假装伸了个懒腰，借着这个动作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然后随手抓起桌上的纸巾，胡乱擦了擦自己的鼻尖，低声道：“……赶紧吃完蛋糕回家。”

    尹鲸川听话地点了点头，拿起小蛋糕，轻轻道：“现在吃不下，我回家再吃。”

    她的语气温温柔柔的，像是压根没察觉尉迟晟此刻心里的惊涛骇浪。

    尉迟晟低着头，极力调整着自己的状态，假装整理校服袖子，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还没等他彻底稳住心神，尹鲸川又开口了——

    “对了，你家在哪里？”

    尉迟晟猛地抬眼，眉头微微皱起，语气里带着一丝警惕：“……你问这个干什么？”

    女孩理所当然地看着他，声音温和得像是在说今晚的月亮很好看：“送你回家啊。”

    尉迟晟：“……”

    他的脑子一瞬间有点没转过弯。

    送他？她要送他回家？！

    ——这、这什么情况？！

    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别人怕他、躲他、敬着他，从没人说过要“送他回家”这回事。

    更别说，这个人还是尹鲸川——那个苹果脸、学霸、芭蕾仙子、笑起来比蛋糕还甜的女孩。

    她到底是在逗他，还是认真的？！

    尉迟晟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看出点开玩笑的意味，可她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澄澈，带着点柔和的认真。

    她是真的在考虑送他回家。

    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

    他沉默了两秒，伸手抹了把脸，舌尖抵了抵后槽牙，故作随意地“啧”了一声：“……你是不是有病？”

    尹鲸川歪了歪头，眼神很坦然：“你今天帮了我不小的忙，我送你回家，很合理啊。”

    “再者说…”她指了指快要黑下来的天：“而且现在天黑了，我怕路上不安全，能看着你平安回家，我也安心呀。”她笑的眉眼弯弯的，表情甜到化不开。

    一句话整得尉迟晟彻底怔住了。

    他下意识地盯着尹鲸川，再次想要从她脸上找出一点“玩笑”的痕迹，可她的眼神清澈，嘴角弯弯，笑容像是融化在夜色里的焦糖，甜得让人心悸。

    她是真的在担心他。

    担心他自己一个人走夜路？

    这他妈是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话。

    这年头谁会觉得他走夜路不安全？他一个一米九五的大高个，身强体壮，从小打架没输过，在学校横着走，教导主任那个老地中海见了他都得两眼一黑，结果现在居然有人说要送他回家？！

    而且……她看上去竟然是认真的？！

    cao，疯了。

    他用舌尖顶了顶自己的虎牙，心脏跳得有点乱，抬手抓了抓后颈，声音低哑：“……你是搞反了吧？应该是我送你回家才对。”

    尹鲸川轻轻地摇了摇头，语气温和却坚定：“我平时坐公交回家，家门口就是公交站，父母也会在站牌那边等着我，真的很安全。”

    她抬眸看着尉迟晟，眼神里带着一点柔软的认真，顿了顿，又轻声补充了一句：“可是你…经常一个人走夜路回家吧？”

    尉迟晟微微一愣，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我见过好几次了，”尹鲸川轻轻地笑了笑，眼神澄澈，“有时候我在图书馆待的晚，篮球赛结束的正好也晚。我就见你总是一个人沿着校门外的巷子走，步子不快，也不着急，路灯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她声音轻缓，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诉说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我想了想，觉得…至少今晚，你多个伴也不错，不是吗？”

    她的话语不带半点强迫，只是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温温柔柔的，却又让人无法拒绝。

    尉迟晟没说话。

    他低头看着她，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从来没想过，会有人注意到他回家的路。

    更没想过，会有人觉得他走夜路需要一个伴。

    他舔了舔自己的虎牙，嘴角动了动，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嗓子发紧得让他有点不自在。

    半晌，他才别过头，低低地“啧”了一声，像是被人按到了什么软肋，语气有点烦躁地嘟囔了一句：“……随便你。”

    他说完，大步往前走去，耳后却悄悄染上一层薄红。

    妈的。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随口一句“多个伴也不错”，把他心底某个角落给搅得乱七八糟？

    夜晚的街道上，路灯洒下一片暖黄色的光，影子被拉得细长。空气里带着夏末微微的湿气，晚风轻轻吹过，路旁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

    尉迟晟插着兜，步子迈得不疾不徐，余光时不时瞥一眼旁边的女孩。

    尹鲸川拿着小蛋糕盒，步伐轻快，像是在踩着什么无形的音符，一边走，一边努力地活跃气氛，小心翼翼地逗他笑。

    “你知道赵云是怎么死的吗？”她突然问道。

    尉迟晟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赵云其实是得胆囊炎去世的，本来不是什么大病，但子龙浑身是胆，所以疼死了。”

    她语气特别认真，仿佛在讲什么正经的历史故事，可话音刚落，尉迟晟脚步一顿，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他嘴角微微抽了一下，斜了她一眼：“……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尹鲸川点点头，眼神澄澈，憋着笑看他，“要不然你以为呢？”

    尉迟晟被她这副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逗得心里一阵发痒，嘴角终于忍不住微微上扬了一点。

    见他终于有点反应，尹鲸川继续努力：“那你知道皮卡丘左右跳会变成什么吗？”

    “……”尉迟晟看她一眼，没接话。

    “皮卡乒乓乒乓！”

    她说完，自己先笑了出来，眼睛弯弯的，像是藏着星星，声音清脆又轻快，笑得特别开心。

    尉迟晟：“……”

    他嘴角狠狠一抽，终于没忍住，低头闷笑了一声，伸手揉了把自己的额角，感觉自己彻底败给了这小妮子。

    “你哪来的这么多冷笑话？”他看着她，语气无奈。

    尹鲸川抿了抿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努力一本正经地道：“我是个知识面很广的学霸。”

    “……”

    尉迟晟被她逗得心情莫名轻松了几分，索性配合她：“行，那你再讲一个？”

    尹鲸川眨了眨眼，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语气平静地说道：“昨天晚上看了一夜化学。”

    尉迟晟挑眉：“看懂了吗？”

    她微微侧头，眼里带着点故作深沉的意味：“看开了。”

    尉迟晟：“……”

    这次他真的没忍住，低低地笑了出来，肩膀甚至微微颤了颤，眼里的笑意彻底藏不住了。

    他瞥了她一眼，忽然觉得，这个夜晚比他想象中的要温柔许多。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努力地讲笑话，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看出了他心里的一点点沉默。

    但她就这样，用自己的方式，一点一点地填满了夜晚的沉寂，让路灯下的影子都变得轻盈了些。

    他侧过头，盯着她的侧脸，嗓音低哑：“尹鲸川。”

    “嗯？”她抬眸看他。

    他沉默了一下，忽然轻嗤了一声，懒懒地勾起嘴角：“你挺傻的。”

    女孩眨眨眼，不明所以：“啊？”

    “……”

    尉迟晟没再多说，只是轻轻撞了撞她的肩，步子放慢了一点，和她并肩而行。

    他低头勾着嘴角，忽然觉得，今晚的风都比平时更温柔了几分。

    ＊＊

    广沿市海岸线狭长，每年夏秋交接，飓风总会毫无预兆地侵袭这座城市。今年的第一场飓风比预报提前了整整一周。

    上午时，天色便显得压抑，乌云沉沉地笼罩着城市，天空像是被一块厚重的灰色幕布遮住，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到了下午，狂风骤起，猝不及防的大雨像是从天而降的瀑布，砸得整个校园瞬间变得混乱不堪。

    老师们紧急组织学生们前往体育馆避难，狂风咆哮着刮过走廊，吹得窗户哐哐作响，树枝被扯断，雨水倒灌进教学楼的大厅，地面泥泞湿滑。

    人流涌动，洪水蔓延。

    尹鲸川拉着书包，和同学们一起奔向体育馆，风雨扑打在脸上，衣服瞬间被雨水浸透。可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了一声闷响——有人摔倒了。

    她猛地停下脚步，转头一看，发现是班上那位有先天性心脏病的男生。他瘦弱矮小，被人群推搡着，整个人跌倒在雨水混杂的泥水中，脸色苍白，额头上还磕破了一道伤口。

    “没事吧？”尹鲸川立刻蹲下，将他扶起，手掌撑在他背后，试图稳住他的身体。

    男生气喘吁吁，脸色苍白，呼吸不稳。尹鲸川知道他不能剧烈奔跑，咬了咬牙，一只手扶着他的腰，一只手挡在他的身前，艰难地往前挪动，试图跟上大部队。

    但飓风来得太汹涌，疾风暴雨裹挟着洪水迅速淹没了地面，狂风吹得教学楼门外的铁门砰砰作响，泥水已经漫到了膝盖处，人流在恐慌中加快脚步，纷纷往体育馆方向冲去。

    他们的速度根本跟不上，几秒之间，两人便被汹涌的洪水和人潮彻底隔开了。

    尹鲸川心跳狂乱，立刻环顾四周，寻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她看到二楼的办公室，那个门口的积水还不算太深，里面有教师用来休息的折叠床，柜子里应该也有一些备用的饼干和水。

    “我们去那里。”她扶着男生，一步步艰难地挪向楼梯口，借着扶手的支撑，把他带上了二楼。

    办公室里比外面稍微安静一些，但狂风仍然不断拍打着窗户，雨水顺着窗缝渗透进来。尹鲸川连忙扶他到折叠床上，让他靠着枕头半躺着，翻开柜子，果然找到了几包饼干、零食、面包，还有午餐rou、泡面和矿泉水。

    “先吃点东西，稳住呼吸。”她轻声说道，努力安抚着男生的情绪，自己却被风雨裹挟着的寒意浸透，心脏跳得厉害。

    办公室里的食物对于一个人来讲，目前还是充足的。水…勉强可以获得雨水，但雨水并不干净，她需要更多的干净水源。

    她必须去楼上寻找更多的物资。

    她扭过头看向床上瘦弱的小男生：“如果我回不来，你的水喝完了，就用碗接一点外面的雨水喝，知道吗？”人可以短暂的没有食物，但绝对不能缺水！

    看着男生面色无比担忧她的点了点头，她这才放心的离开了办公室。

    尹鲸川站在二楼的走廊，仰头望向更高的楼层。教学楼里可能还剩下一些备用物资，比如更多的水、食物和急救箱，她必须去拿回来。

    她咬咬牙，扶着楼梯扶手，冒着风雨往楼上冲去。

    楼梯间的窗户早已被吹得摇摇欲坠，外面的狂风呼啸着灌进来，雨水打湿了台阶，她几次险些滑倒。终于，她来到了四楼的杂物间。

    她推开门，里面堆放着扫把、旧桌椅和一些零散的工具箱，还有几个大纸箱，她立刻翻找着，希望能找到急救包或是备用手电筒。

    但下一秒，风暴的威力更猛烈了——

    窗户被狂风猛地撞开，玻璃碎裂，雨水倾泻而入，狂风灌入狭小的空间，吹得她整个人往后踉跄了一步。

    她手脚冰冷，死死撑住桌沿，意识到自己根本没办法再前进。此刻楼道里的水势越来越高，风雨噬咬着整栋楼，她站在杂物间门口，被困在这里，进退不得。

    她深吸一口气，咬着唇思索着应对办法，却在这时，听到了疯狂的撞门声。

    ——“砰！砰砰砰！”

    她猛地回头，心脏狠狠一震。

    雨声、风声、呼啸的气流声交织在一起，而在这片狂暴的风雨中，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不耐烦的怒意，透过门板传了进来——

    “尹鲸川！你他妈给我开门！”

    她猛地冲过去，拉开门，一瞬间狂风暴雨灌进了房间——

    门外站着一个浑身湿透的少年，短发被风雨吹得凌乱，校服外套已经完全湿透，紧紧地贴在身上，露出结实的肩膀和手臂。他的眉头皱着，脸色冷得吓人，眼神藏着一丝隐忍的怒火。

    ——是尉迟晟。

    他站在暴雨里，喘着气，眼神死死盯着她，像是刚从风暴里杀出来一样，浑身带着一股凛冽的狼性和毫不掩饰的怒意。

    “你他妈到底在这里干什么？！”

    他看着她狼狈的样子，眼神比暴风雨还要凶狠，声音沙哑得像是刚刚冲过整条风暴里的街道，浑身都透着劫后余生的暴躁和隐秘的焦灼。

    尹鲸川愣在原地，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她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下一秒，尉迟晟猛地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把她从门口拽进了自己怀里——

    “cao……”他的声音透着压抑的情绪，低低地骂了一句，手臂收紧，把她整个扣在自己怀里，湿漉漉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心脏剧烈跳动着。

    “……你知不知道，我他妈刚才差点找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