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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别于他以为的憔悴,绝望,痛苦,就好似时光在她身上翻了个身,三十岁的女子又重新回到了二十年华,抚平了青涩与沧桑,痛苦与磨难,沉淀了岁月的精华,洗涤了蒙尘的心境,最后留下了一片芬芳馥郁,沉静从容地绽放。 那双似水柔情的双眸,经风历雨后,没有凋零,却变成了两泓雪亮的剑影,顾盼间寒意弥漫,洞察人心。 王献之狼狈地低下头,只觉得自己无法再面对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敬之此来,可是有话要说?” 案几旁,卫夜和王献之相对跪坐,挥退了下人,卫夜亲自给王献之斟了一盏用料丰富的茶汤,自己面前则是一杯清静的温水。 卫夜不耐烦那种相顾无言的尴尬,直接开口打破了安静。 王献之捏了捏拳,盘桓在心头的话脱口时,却变成了,“阿姊,你可愿退一步?” 退一步?怎么退?退什么? 卫夜一张淡漠的秀脸顿时拉了下来,冷冷地睇向王献之——真不愧是世家子弟,能屈能伸,居然还打着坐享齐人之福的主意!今天你敢说出来,我就让你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王献之一句话出口,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苦笑着揉了揉额头,“对不起,阿姊,是我痴心妄想了。” 卫夜冷哼一声,你当这是没规矩的江湖武林呢,还退一步,想要贬妻为妾,别说她不愿意,便是王家也绝对丢不起这个大人! “你来我这儿若是只为了这几句废话,那你便走吧,高平郗氏虽已败落,郗家女也非三言两语便能打发出门的,况且错不在我,和离必须宗族出面,诸般手续齐全,我自大门进,自然也要从大门出——当然,请你们放心,不必担心我死乞白赖不肯给后来者挪位。” “阿姊,说这些气话不是剐我的心么?” 风度远在诸位世家子之上的王献之,这会儿也保不住自己从容不迫的风度了,他痛苦的心都缩成了一团,连寒食散都无法驱除那一股入骨的寒意。 人生总要经历痛苦的蜕变,才能变得更好,就好比这一次,摆脱了毫无助益的郗道茂,另娶炙手可热的新安公主,摆在王献之面前的,必然是鲜花着锦的康庄大道! 第17章 旧时王谢 第五话 婚,是离定了。 女人是感性的生物,但三十岁的女人,却不会如二十岁那般,把爱情当作全部。 连原主都放弃得那般决绝,卫夜更没有理由拖拉。 碧螺山上的道观日以继夜地修建,已经完工,卫夜如今时间分外自由,王家收走了她身为主妇的权力,却没有理由也不敢将她禁锢在后院中,卫夜便隔三差五地出城,亲自监督,她还亲自给道观提名叫法自观,山庄叫道然庄。 她身体恢复了之后,也将上辈子的功夫捡了起来,只可惜内功不像上辈子那么好积攒了,这个时空还没有第二个修炼武功的,怎么也不可能恢复到上辈子那水准,可在这个普遍服用寒食散的年代,她这身手也绰绰有余了。 相比起寻常暴发户,王家做的不算过火,也许郗道茂不足为惧,但这件事毕竟闹得太大了,大到一个不好,皇家和王家都无法收场,王家若无法服众,如何能力压诸姓成为顶级世家? 等道观彻底建成,卫夜在王家的日子也数到了尽头,王家那边客客气气地在族谱中注明了“性情不合”的离婚原因,也让卫夜将嫁妆及这些年的收益悉数带走。卫夜也不客气,当真是一匹布都没留下,居住了十几年的院子,空荡荡的好似飓风刮过。 五十家丁护着嫁妆先出门,卫夜领着剩下的人从从容容地穿过王家的宅邸,一层一层,每穿过一层,就好似脱去了一层繁冗的包袱,越走,脚步越是轻快。 王家的妯娌们基本都背靠娘家,纵然娘家地位有起落,夫妻恩爱不再,亦有敬重,也鲜有如郗道茂这般倒霉的,郗道茂原本便是手腕圆通的,又没有孩子,跟众人关系一向良好,今儿她离开王家,所有人都来相送了。 王夫人拉住卫夜,压抑着满腔的叹息,“你是个通透的孩子,该看得分明才是,留在建康,于你有弊无益,若只赌一口气,只怕下半生也难得清静,何苦呢?” 卫夜微微一笑,却坚定地从王夫人手中抽出自己的手,直直地盯视着王夫人,“姑姑好意,道茂心领,我倒不是赌气,只是郗家已经没人了,我回去作甚?我七岁便长居建康,健康便是我的家乡,谁也不能让我学那丧家之犬,惶惶奔逃。” 王夫人倒抽了一口气,然而迎着侄女那坚定的目光,竟什么劝解的话都说不出来了——郗家人,无论男女,都是固执的,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侄子郗超如此,道茂也是如此。 卫夜转身朝曾经的嫂子们团团一礼,态度落落大方,并无半点自怨自艾,“多谢各位嫂子相送,看来道茂做人不算太失败,若嫂子们将来有闲暇,尽可来道观寻我喝茶,道茂必扫榻相迎。” 谢蕴摆手,随手拭了拭眼角,“走吧,走吧,眼看你春风拂面,即将脱去樊篱,难道还要我们祝贺你不成?” 卫夜呵呵一笑,眼角瞥到回廊那头飘过一片眼熟的衣角,只当没有看到,客客气气地同众人道了别,转眼毫不留恋地款步而去。 王府门外,一辆宽敞朴素的舆车停在那里,卫夜扶着郑氏的手上了车,舆车一动,车轮骨碌碌碾过苔痕浅浅的青石路,将王府慢慢地抛在了身后,女仆们除了郑氏贴身伺候着卫夜,其余都坐在了后面的牛车上,壮硕威武的健仆骑着马护佑在舆车左右,并不敢有丝毫懈怠。 舆车绕过青溪里,即将出巷,前方碌碌而来一列车队,领头的香车轻纱飘逸,镶珠嵌宝,奢华处不可描述,衬得卫夜仅仅蒙了一层青绸的舆车顿时显得寒酸了。 青溪里虽然是世家聚集地,巷子却狭窄,仅能过一辆车而已,双方迎面而来,必然要有一方退避。 对面的车队中走出一名俏丽的女婢,目露不屑地道,“新安公主在此,前方之人还不让路?!” 呵,新安公主?当真是狭路相逢。 郑氏气得简直怒发冲冠,她站起来就要出去理论,被卫夜拉住了。 “何必呢,阿姆,新安公主到底是金枝玉叶,我一介下堂妇,焉能不给她让行?如今谁不知她跋扈放荡,世人不会因我这点退避便瞧不起我,我也不能因为心中的一口气便拿身家性命去赌。” 一个疯狂到当众追求有妇之夫的公主,古今罕有,她已经不在乎外界对她的看法了,只知道享用自己的特权,而皇帝又对她心有愧疚准备补偿予她,皇权的威力在这一场与世家的拉锯战中得到无限的放大,皇帝不用才是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