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见你最后一面

    我没有什么同情不忍之类的情感，她们都不是什么热血上头的冲动之人，做任何事都会提前预设好结局。

    况且，历史上她们不是陨落在此时。

    只是，我也总会想，万一我也是其中一环呢？我也在直线前进的时间线上呢？我的存在，如果不是一场虚幻，而是荒谬的真实呢？

    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我冷眼旁观一切，我会后悔吗？

    她们私下里帮我找到一个安全、安静的住处，这是个很美的星球，动植物在繁华生长。没有了金属的冰冷与科技的炫目后，一切生机盎然的绿色都令人沉静，心情愉悦。

    我在现在的未来见过这个星球，它却是灰黑的，是被废弃的。

    中间千百年的时光经历了太多变故，这些变化是我不能控制的。

    她们的人生命运自然也不是我能左右的。

    但我还是无法控制我自己每日去思考这个问题：蓝什，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你会后悔吗？

    会遗憾的吧。

    她们两人各有各自的忙，难得都在别墅里的时光，我们会不约而同地暂停一切亟待解决的难题与令人烦恼的纷争。

    秦与默的酒量非凡人能匹敌，岑安与她正好是正负极。

    我嫌弃地想扒拉开肩膀上的脑袋，热烘烘的酒气喷在我脖子上，她嘴里还嘟嘟囔囔，听不清在说什么。

    偶尔听清几句。

    “其实我们挺有缘的。”

    我终于将人推到秦与默身上，“孽缘吧！”

    “你想想，你从外世来，正好碰见我们，这不是有缘是什么！”她胳膊乱舞着，腿发软地走了几步，“再说我是个天才，与默是，你也是！我们会是当世三巨头！神人！”她眼睛放光，明明都站不稳了，还是爬到桌子上面，仰头指着天花板，“伟人！”

    我和秦与默彼此看了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无语。

    我摇摇头，“这伟人留给你们当吧！”

    我俩把她半托半拉下来，她眼神迷蒙，也不知道看哪，“你别不信。”

    我顿了顿，“我信。”

    但是终究不能完全如愿。

    隔天一早，岑安跑到我房间，“我昨天对你说了什么？”

    我挑挑眉，“说我们是孽缘。”

    她下意识否认，“不可能！”说着瞧向我，“这是你说的吧！”

    我淡淡道：“哪里不对吗？”

    她脸色不太好看，“哪里对？因为我一开始威胁你和我们在一起！蓝什，扪心自问，我的研究确实需要你，但是哪一件对你有什么伤害！何况你拿我们的血做研究，谁又拒绝你了呢！”

    我不说话。

    她看着我冷淡的表情，冷笑一声，“你其实什么都清楚，看我跳脚很好玩是吧！”

    那天她愤愤关门离去，“蓝什！你别太虚伪了！”

    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她的脸，以一种无奈又心酸的语气叹道：“还真是无情。”

    我捻了捻手指，怎么能遂她的意呢？

    我又回到了那居住两年多的地方，看着里面熟悉的摆设，心底腾升起一种莫名的安稳感。

    我感到惊奇，真是不可思议，我快要把这里当家了吗？

    我慢慢走到地下的实验室，本来只有一间，后来因为我的到来，这里被拓宽成两间。我与岑安的工作地点紧紧挨着。

    我的手抚过着短短一路上旁边的墙壁，沙发，岑安做的机甲模型与秦与默的无数勋章，这个动作其实是无意识发生的，但当我注意到的时候，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确实在思念着她们，也确实思念着之前那种从未感受过的安定、平稳，有些不吵人的热闹，也不用思考生存之大难题的生活。

    听到我的声音，两个人动作一僵，随后不可置信地同步转头。

    我颇有兴趣地欣赏着两张精彩纷呈的脸。

    我果然喜欢木头人破防的反差感，连泽兰墨罕那样的我都有些喜欢，更不用说现在的秦与默。

    她灰色的瞳孔有一瞬间收缩，还没等岑安惊喜的表情绽放在脸上，一直笔直站立的颀长身影带着几分焦灼地跨到我面前，“你怎么来了！”

    秦与默的语气是罕见的严厉。

    岑安似乎想到什么，表情也难看起来。

    我懒懒地靠在一边，睨着秦与默，“我来见你最后一面。”

    她知道我的漫不经心，声调升高，“蓝什！你知道我不同你玩笑，你应该马上离开！我安排人带你走。”

    “就这么几个人，再走一些，还剩几个？”

    “蓝什！”

    “这么喜欢我的名字，所以喊着么多遍？”我感到有些累，身体滑着墙坐到门边上，看她还想说什么，我摆摆手，“别喊了，不说废话，没有时间了。”

    “哦对，”我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秦与默，“这次我也包括在内了。”

    “岑安！”我叫住一直沉默不语的岑安，“我有办法了。”

    岑安的研究成果没能进一步突破，因为还差一个数值——一个合理的，设置到机甲上的精神力阈值。

    明明有更快的方式计算出数值，岑安还是选择了对我没有什么伤害性的研究手段，所以令她的研究迟滞。

    但是现在我没得选择，那种仿佛灵魂被抽走的感觉仍旧残存。

    “你说什么!”

    好嘛，她们不愧在一起这么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看，语气一模一样。

    岑安握住我的肩膀，“你去做了!你知不知道，出一点差错你就会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傻子!你简直——简直胆大妄为!”

    我往后靠了靠，“你再浪费时间，那就不是变成傻子这么简单了。”

    “你——”

    我平静地陈述:“快去吧，你的时间非常紧迫。”

    数值确定，所有验证成立，S级机甲的出世必将引起巨大轰动，利用舆论施压中央，倒逼他们出军。

    她眼睛通红，最后只是蹲着身死死抱了我一下。

    只剩我与秦与默，我闭上眼睛，打算就地小憩一会儿。

    “蓝什，我没有想到，你会来。”

    我暗自叹气，谁能想到呢？我自己也没想到，就这么主动地踏入一种像是“宿命闭环”一样的东西。

    “或许现在这样说不合适，但是我很高兴。”

    “有句话很早就应该说了，只是我说不出口，岑安也是，现在你能来，我想，你也是。”

    “很遗憾，我们的相识，并不是那么令人愉悦。”

    总觉得，还是错过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