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你顶着这张脸真叫我恶心/冲突
微微颠簸的怀抱是最好的摇篮，松懈下来的我很快就在谢恩的臂弯里沉沉睡去。 直到一觉见天明，我从柔软的床上醒来。环顾四周，我认出这是在哪里了——我的农场小屋。 然而周围空荡荡不见人影。没见到谢恩我竟有些意料之中，不知道要做什么于是仰头对着天花板发呆，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味昨晚那个温暖的怀抱。我正沉浸于自己的世界，未曾发觉有人走进了屋内、靠近了我。 一碗粥被递到眼前。 我诧异地抬起头，与谢恩对上目光。他还是一副冷冷的样子。 他说：“你醒了，那就趁热吃了这碗粥吧。” 这，就是我与谢恩重逢后第一次交流的场景。 我没有询问他为什么把我带回这里——这幢小屋现在成了谢恩的落脚地，如今我已经不是很想探究别人对我的真实心意到底是怎样的了。说我胆怯也好，反正人心总是难测，倒不如先接受了对方表露出来的态度，之后嘛就走一步看一步喽。 所以现在我和谢恩的相处处于一个十分微妙的阶段。 我有意识地提醒自己，现在我于谢恩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但我总是避免不了一些下意识的动作会过分亲昵。几次下来，搞得我面对谢恩时变得束手束脚，十分不自在。 我们的生活方式倒很像是回到了以前——谢恩负责种地喂鸡做饭，而我就打打下手然后等着吃饭。看似和谐，但当两人坐在一起了气氛又会非常之尴尬。谢恩从来不会主动说话，即便是我先开口，也常常只会得到“嗯嗯”几句应和，我都怀疑事到如今他是不是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一想到以后只能这样和谢恩相处，我就受不了了。 于是这天快结束的时候，我朝谢恩凑了上去。这时谢恩正坐在椅子上看电视，我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后，想要伸手抱住他。 谢恩在我触到他的一瞬间就敏捷地躲开了，他站起身后退几步，十分警惕地看向我。 我很尴尬，谢恩这副防范的样子让我感到有些无力和心酸，一时间不敢有进一步的动作。 “我不需要。”静默半天后，谢恩出声。 “如果你还想住在这里，就不要做多余的事。” 他强硬的话残忍地戳在我心上，令我又难过又委屈。我盯着脚尖，颤着声线小声反驳：“我凭什么不能住这儿？这里明明是我的房子，我还没怪你占我的房子住呢……” 谢恩似乎是没料到我会这么说，他愣了一下：“你这是赶我？可是我住在哪里都可以，但你自己一个人真的能安稳住在这里吗？” “我没有赶你！我好不容易才找回来你，恨不得每时每刻和你在一起，你——”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激动的情绪：“对，你不一定非得住在这，也没必要拖着我生活……可你既然已经把我带回来了，我们已经住在一起了，难道你不想过得更舒心一些吗？你不觉得现在我们的相处非常不伦不类吗？ 明明你对我也不熟悉，却要每天和我吃在一起、睡在一起，你每分每秒都会看到我，可又不肯和我交流……这算什么？我成了你生活的背景板？你还要为此多做一份活，你不累吗？” “我并不觉得累，我也不认为有什么需要改变的，现在就很好。” “哪里好了？”我气极反笑，两步走到他身前。他退一步，我进一步，逐渐地谢恩被我逼到了墙边。 “我问你，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谢恩紧紧皱着眉，我靠得太近让他呼吸有些乱了，几次张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室友？还是陌生人？”我倔强地盯着谢恩的眼睛，“你发善心肯庇佑我，我太感激你了，我替你做牛做马还来不及，哪里轮得到你干活养我这个吃白食的？” “你救了我还养着我，别和我说这天大的好处是白来的！狗都不信！”对着谢恩的脸我很难不动情，不由得越说越激动，说完了胸膛还在剧烈起伏。 谢恩一开始还想推开我，表现出一副烦躁的样子不想听我讲话。但慢慢的他安静了下来，他静静地回视着我的注视，眼神中竟然也包含了许多我看不懂的情愫。 这一瞬间我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我简直要怀疑我的谢恩是不是回来了。正想着试探一下，谢恩开口了，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可是我觉得现在很好，真的很好。” 他的目光越过我望向屋外，然后开始低声向我诉说： “我以前借住在玛妮家，做着一份枯燥的工作，不受镇上的人欢迎。我以为自己并不在乎这些不如意，但当我后来发现，原来有个人陪在身边会那么快乐、幸福，就算每天干活很累也甘之如饴……我才意识到，以前的我不过是把难过和自卑藏了起来，我从心底向往有人陪的日子。” 谢恩重新看向我，将双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有些颤抖的手泄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谢恩微微用力按住我的肩膀，满眼渴求。 “就像现在！现在多好啊！我们一起生活、相互陪伴……只不过没有那么多交流也没每天上床罢了，可是其它的我都做得很好！没有一样没做到！你、你为什么不喜欢这样呢……你应该每天快快乐乐的啊…… 刚才是我说错话了，我太心急了，我向你道歉——对不起。这次我真诚地拜托你留在这里，你别想太多，也什么都不用做，能陪着我就是给我最大的酬劳了，好吗？” 谢恩难得说这么多话还这么坦诚，放在以前我定然会很开心，可现在我竟然听不下去一个字……他说的越多，看我的眼神越真诚，我的心就越沉，越觉得他无可救药。 “所以……你只是想找个人陪你？哈哈——哈哈哈——好！想找个人陪嘛！可你找谁不行啊，干嘛非得找我呢？你见过那些人玩我的样子……我像个畜牲一样被人围起来欺辱的时候你不就在外面看着！你和这样的我待在一起不会觉得……不会觉得恶心吗？啊？” “还有——我不是什么鬼的金丝雀！我有手有脚，不用你好吃好喝地养着然后给你提供什么狗屁的情绪价值！” 我忍不住朝谢恩挥了一拳，他没躲，拳头实实在在地打在了他的脸上，发出沉闷的“砰”声。 “都不把我当人看！你和他们没什么两样！顶着这张脸真叫我恶心——” 谢恩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隐隐渗出血来。 我知道只要他想躲过这一拳或者想反击我，我根本不可能还好好站在这里，我在这里的居民面前是没有反抗能力的——换句话说，这代表谢恩是心甘情愿承受我这一击的。 我明白，但这不足以动摇我什么，甚至我都没有因为他流血而心软。 我气愤得不想再看见他，于是转身上了床，闭上眼只想快点睡觉，然后明天一早把谢恩赶出去——半夜赶人太不道德，我还不至于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