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阴晴难定（6）

    两天的练习赛结束之后恰逢周末，越前没有跟随网球部一起返回东京，而是在父亲的要求下等待乘坐对方的车回去。然而，赤司征臣没有不忙的时候，即使周末也不可能在家享受天伦之乐，陪伴越前的事理所当然由赤司接手。

    自从成为网球部部长之后，越前已经很久没能睡过一个好觉了，难得的闲暇时光他自然要睡到自然醒才肯作罢。心满意足的睁眼时已是中午，望着眼前陌生的一切，他怔楞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还留在京都，慢吞吞的从床上爬起来，眉心凝起浅浅的结。他在考虑等下要不要避开赤司的问题，却不想赤司已轻轻推门进来了。

    “终于醒了啊，小懒猫。”托着一盘丰盛的餐点，赤司俊秀的面孔上带着浅淡的笑，如果忽略那双异色的瞳，当真是和从前一点区别都没有的。望着面色有些不自然的弟弟，他径直走到床沿坐下，含笑道：“饿了吧，父亲不在家，龙马今天可以在床上用餐哦。”说着，他还俏皮的眨了眨眼，又道：“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望着餐盘中都是自己爱吃的食物，越前顿时感觉原本只是有点饿的肚子开始咕咕直叫，而且他相信赤司也听见了，才会唇角一直往上扬。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对方，他憋着一口气翻身爬起来，冲进浴室简单洗漱了一番，这才冲回房间端起食物一顿狼吞虎咽。

    一直都很喜欢弟弟毫不做作的模样，即使违背了用餐时绝不发出任何声音的家训，赤司也不愿责备，乾脆放任他随意，自己起身去书架上抽了本相册慢慢翻看。他明白恰到好处的疏离会比一味的亲近更适合现在的处境，因为他的龙马是一直不喜欢被约束的猫，而且对他有了戒心，对待这样一隻猫，只能慢慢试探着靠近，绝不能心急。

    很明显赤司的做法达到了目的，安安稳稳的享受完早午餐之后，越前果然开始对赤司的一言不发感到了不适应和好奇，不由自主的朝沙发的方向挪了挪，伸长脖子去偷瞄对方手里那本相册。这一眼恰好看见年幼时的自己趴在赤司怀中哇哇大哭的照片，让他立刻涨红了脸，微蹙着眉道：“你什么时候把这东西拿走的？”难怪他一直找都找不到，原来是被带到京都来了。

    抬眼对越前淡淡一笑，赤司也不答话，仍旧低下头一页一页翻看着相片，唇角微扬，指尖在弟弟小时候如天使般可爱的面孔上摩挲。直到出现一张喜马拉雅猫的特写，他才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轻声道：“龙马，有空吗？有空的话陪我去一个地方好吗？刚好有点事要请你帮个忙。”

    赤司少见的客气让越前越发感到不适应，眼底泛起微微的不悦，轻拧着眉道：“要做什么就说清楚，不然叫我怎么回答？”说真的，他寧愿赤司像以前那样总是强势的搂着自己也不要他们像陌生人一样说着有礼的话，他觉得难受。

    “那么龙马就换衣服吧，这是我的卧室，衣服都在柜子里，龙马可以随便拿。我在楼下等你。”故意无视弟弟略显阴沉的眼，赤司站起来将相册一合，拿在手里走出了卧室。闔上房门，他唇角勾起一抹明显的弧度，眼中闪动着愉悦，因为就在刚才，他看到了弟弟欲言又止的表情，心知今天就算做一些亲密的动作也不会被拒绝了。

    而被赤司撇下后，越前在房间里默默看着周围的陈设，胸口莫名滑过一丝悸动。原来，这是哥哥的房间，难怪有他熟悉的气息存在，难怪昨夜会睡得那么安稳，连那些从赤司离开后就一直存在的不安都未曾造访过。深吸一口气，快步走过去打开衣橱，他回想着赤司的穿着，挑了一件差不多的兜帽衫换上，又在不知什么样的心理之下将戒指从项炼上取出来戴在右手小指上，这才匆匆下楼。

    看到弟弟的装束，赤司显得很是满意，微弯着异色的眼眸柔声笑道：“你长高了，龙马。”他的衣服穿在弟弟身上虽然还有些大，但宽宽松松的却异常可爱，让他忍不住开始遐想以后，遐想弟弟穿着他的衣服在他怀中醒来，幷且他相信这一天绝对不会太久远了。

    本来觉得没什么的，可看着赤司微笑的眼，越前后知后觉的感到了一阵羞涩，不自觉的把戴着戒指的手朝过长的衣袖里缩了缩，微恼道：“难道就只准你长高，我就非要那么矮吗？”

    但再怎么样，比起离开不到半年就窜了好一截的赤司，越前那点增长的高度也是不够看的，所以站在赤司身边时仍有半个头的差距。这种差距也让赤司极是满意，上前将弟弟缩在袖子里的手轻轻握住，他低头轻吻了一下柔软的墨发，道：“走吧，车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坐上了车，见赤司一直没有松手，越前红了红脸，装出一副根本没有注意到的样子随意问道。

    “去了就知道了，龙马别心急呀。”把玩着弟弟纤细的手指，指腹一直磨蹭着明亮的尾戒，赤司唇角带着愉悦的弧度。这只猫一旦乖起来，可是无比撩人的，非常考验他的耐性。

    一路上都被赤司不动声色的吃着豆腐，等到下车的时候，越前已是满面通红，羞恼不已。可当他看到此行的目的地后，所有的怒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主动抓着赤司的手快步朝前走，目标是面前宠物店里各种各样的猫。

    “赤司君你来啦。啊……抱歉。”因为赤司不止一次造访过，再加上令人印象深刻的出色外表，店员藤村綾子见了他便热情的迎了出来，恰好与正埋头猛衝的越前碰到了一起，吓得她连忙致歉。看看赤司，又看看越前，她微微疑惑的问：“这位是……”

    “这是我弟弟。”轻轻搂住越前纤瘦的腰，赤司替他揉揉额头，有礼微笑着问：“我寄养的那只猫还好吗？”

    “很好哦，虽然年纪比较大了总爱睡觉，但是很健康的。”这是一家很高级的宠物店，所有的猫都被散养在一间光綫明亮的大房间里，藤村将兄弟俩带进去之后便不再打扰他们，悄悄退了出去。她看得出赤司不想有人打扰，而越前明显像进了宝库般兴奋喜悦，所以在离开之前还特意补充了一句：“冰箱里有饮料，请不要客气随意取用，慢慢看吧，有什么需要按铃就可以了。”

    目光已经被一隻只慵懒的猫儿吸引得挪都挪不动了，但越前仍记挂着藤村的话，一边摸着猫一边问赤司：“你买猫了？为什么不放在家里要寄养在这里？”

    虽然听出了弟弟语气中隐隐的责备，赤司却笑而不语，牵着他走到一个角落，指着蜷缩在软垫里睡得正熟的猫儿道：“龙马，你还认得它吗？”

    顺着赤司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越前浑身剧烈一颤，觉得嗓子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慢慢蹲下身去，轻轻抚摸着猫儿奶白色与棕色相间的皮毛，他好半天才哽咽着唤道：“卡鲁宾……”他应该没有看错，这是他的卡鲁宾，是他在离开美国时不舍拋下的卡鲁宾，因为他那时不知道自己回到日本之后会有怎样的生活，更害怕自己照顾不好心爱的猫。

    被碰触惊醒了，猫儿睁开湛蓝色的眼眸盯着越前看了一会儿，仿佛认出了这是自己的小主人，主动凑上去亲昵的蹭了蹭颤抖不已的手指，发出一声娇嗲的轻叫。而看着它，越前的眼泪一下子就滚出来了，忙伸手小心翼翼把猫儿抱入怀中，垂头低低的道：“你是怎么找到卡鲁宾的？”

    “我拜托父亲找到了你之前托付卡鲁宾的那家人，就把卡鲁宾接回来了。本来是想赶在你去年生日的时候的，但那家人在你离开之后也搬了家，找了很久。卡鲁宾也是前些日子才从美国过来的，身体不太好就寄养在这里了。”轻轻勾起弟弟低垂的脸，拭去他脸上的泪痕，赤司眼中带着怜惜，俯身轻吻着他的前额，柔声道：“能再见面是件高兴事，龙马为什么要哭？”

    “我才没有哭！”胡乱的擦了擦脸，越前撇开脸去沉默了一阵，轻声道：“谢谢你，哥哥。”只不过在兄长面前提起过一次卡鲁宾的事，没想到对方一直记在心里，还花了这么大的功夫把卡鲁宾从美国接了来，他不能不感激。

    伸手环抱住弟弟纤瘦的身体，赤司像从前一样很自然的轻吻着他的脸颊，低声呢喃道：“傻孩子，哥哥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虽说赤司的唇只在脸上停留了片刻便离开了，可熟悉的触感还是让越前心中漾开难以克制的悸动，仰头怔怔望着满含温柔与疼溺的异色眼眸，想被吸附住了一般挪不开眼去。直到卡鲁宾在怀中轻叫了一声，他才忙不迭的低下头，红着脸道：“我要带卡鲁宾回东京。”

    “它本来就是你的，自然是跟着你了，难道你还想让我来帮你照顾它吗？”当然不肯说破自己原本的确是这么打算的，赤司淡淡一笑，意味深长的看了弟弟一会儿，又道：“不过我小时候也就认识卡鲁宾了，龙马允许我偶尔回东京看看它吗？”

    这样的请求，越前没理由拒绝，更何况听说赤司偶尔会回家时心中还有莫名的喜悦和期待。点点头，他盯着正在抚摸卡鲁宾的修长手指和小指上明亮的戒指，小声道：“那是你家，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的。”略微顿了顿，他语气里掺杂进了一丝烦躁，微蹙着眉道：“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听起来怪怪的！”

    微微挑眉，赤司既不解释也不争辩，只抬手摸了摸越前的发，转身道：“我去諮询一下还有哪些东西需要准备，龙马先回车上等我吧。”

    不紧不慢的离开，在越前看不到的地方，赤司微眯的眼眸里透出一抹满意的光，因为弟弟的反应都在他的预期里。明天再测试一下吧，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他相信他们之间的关係是可以再进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