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阴晴难定（7）

    第二天是周日，越前没有头一天那么好的运气能一觉睡到自然醒，一早就被赤司从被窝里挖出来了，迷迷糊糊的坐在床上任由赤司给他换着出门的衣物。

    只不过转头去拿点东西，再一回头却发现弟弟抱着猫又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赤司好笑的皱了皱眉，坐到床沿。先把卡鲁宾抱起来放到不碍事的地方，再把弟弟软绵绵的身体搂入怀中，他慢慢凑到精致的耳廓边低声笑道：“龙马，你要再不起来，哥哥就要吻你了哦。”

    正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赤司的话让越前不自觉往温暖的怀抱中钻了钻，半睁着迷蒙的猫眼看看对方，一抬手抱住赤司的肩膀凑上去，把唇印在含笑的薄唇上，磨蹭了几下后嘀咕道：“早安，哥哥……”

    搂抱着弟弟的手臂微微一紧又极快的松开，赤司眯眼看着仍不太清醒的猫眸，慢慢抬起了头。诱人的嘴唇对他来说的确有无比的诱惑力，但比起他想要得到的，这点诱惑可以暂时按捺下来。他可不想怀中的小睡猫醒过来之后误会，那样只会得不偿失。

    “哥哥？”没有得到赤司的回吻明显让脑子还不太灵光的越前很不满意，挣扎着坐直又要往对方唇上凑，不想被赤司抓着手臂分开彼此的距离，让他困惑的皱了皱眉，睡意渐渐消失了。白皙的面孔一点一点涨红，忙不迭的低下头，他不自在的嘟哝道：“这么早叫我起来做什么？”

    故意不去理会弟弟的反应，赤司仍慢慢替他穿着衣服，淡淡的道：“龙马忘了吗？昨晚你跟父亲说要去看看我们家京都的马场，父亲今早出门的时候让我带去。”

    努力想了想还真有这么一回事，越前没办法抱怨了，只得强撑着发沉的眼皮站起来，摇摇晃晃的朝浴室走去，边走边道：“知道了，我马上就好，你替我照顾一下卡鲁宾。”

    没能带爱猫一起出门，越前明显很不开心，坐上车时表情仍是闷闷的。但随着车子的行进，他的不愉快并没有持续太久便被再度降临的睡意所取代，慢慢歪倒在赤司身上。一开始，他还想努力坐直保持清醒，可连续几次之后，他彻底放弃了，干脆就这么倚靠着赤司，双眸半睁半闭间闪动着些许的满足。因为赤司的气息让他觉得很安逸，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还困吗？”越前在挣扎的时候赤司没有任何举动，直到这时才伸手环抱住纤细柔韧的腰，低头望着微红的面孔，柔声呢喃着轻哄：“撑不住就睡一会儿，马场还很远，到了哥哥再叫你，嗯？”

    “我不困……”被温柔的异色眼眸看得有些不自在，越前倔强的争辩了一句，可眼中的困倦却在低低的嗓音中越发浓重。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具说服力一点，他用力揉了揉眼，随口道：“爸爸说雪丸的宝宝在这边，今天能看得到吗？”

    “当然，一定不会让龙马失望的。”一改前一天相对疏离的态度，赤司将越前搂入怀中，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弟弟的反应。确认弟弟对自己的动作没有任何的抗拒，他抬手轻轻捂住努力睁着的猫眸，在柔软的嘴唇上如蜻蜓点水般的啄吻了一下，轻声道：“睡吧，不然等下会没精神的。”

    被暖暖的气息包围着，睡意一下子就全部涌上来了，越前不再硬逼自己强撑，把头靠在赤司的肩膀上，任由对方一下一下轻抚着脸颊。慢慢闭上双眼，在即将睡去的前一刻，他模糊的嘟哝：“这样子……不是挺好吗……”

    指尖在柔软的唇瓣上细细摩挲，赤司半眯着眼，唇角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等弟弟彻底睡熟了，他执起细瘦的手腕在明亮的尾戒上烙下轻吻，用冷静的语气回应道：“龙马，你该知道的，这样对我来说，远远不够……”

    足足的睡了一觉，越前终于心满意足的醒了，发现乘坐的车子正停在一片草场边缘，车里只剩他和赤司两个人。见自己蜷缩在赤司怀里，他面上一热，忙抬眼偷偷打量对方。赤司正闭眼靠着椅背，呼吸平稳，明显是睡着了，让他微微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爬起来坐好，一双眼却不受控制的总要往那张俊秀的面孔上看。

    在越前的记忆里，除了上次合宿的时候，他还从未见过赤司睡容，因为赤司一向比他起得早、睡得晚。此时的赤司，眉心微微蹙着，眼下有一抹淡淡的黑影，脸上有着无论是谁都能看出的疲惫。回想昨夜父亲给赤司布置的一大批功课，越前眼中泛起难掩的心疼，为着兄长肩膀上沉重的负担，让他忍不住去想，是不是这些原因才导致了对方分裂出了两个人格？

    赤司睡得并不沉，当越前的手指不自觉抚摸上他的脸颊时，他立刻就清醒了。半睁着眼，抓住弟弟的手指将纤瘦的身体拉入怀中，低头寻到软软的唇，在细密的舔吻之间，他用还带着睡意的沙哑嗓音低叹道：“早安……我的龙马……”

    这人是睡迷糊了吗？也不看看外面灿烂的阳光，还早安？想到这里，越前忍不住想笑，竟忘了自那件事情之后他是极度抗拒赤司这么亲密的举动的，就这么任由赤司一吻结束后还像没睡醒似的把头埋在自己颈间磨蹭。抬手摸着赤色的发，他勾起唇角道：“已经中午了，笨蛋哥哥。”

    赤司当然是装出来的，但却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好的效果，心中暗自得意也决定见好就收。毕竟弟弟虽然单纯迷糊却不笨，万一演过头被看出了端倪就前功尽弃了。故意装着困惑的样子朝周围看了看，他微微苦笑道：“抱歉，一不小心就睡着了，让龙马等了很久了吧。”

    不肯说自己也是刚醒没多久，越前若无其事的稍稍推开一些，道：“已经到了吗？还想睡的话你就继续睡，我去逛逛。”

    “不了，一起去吧。”推开车门，很自然的牵起弟弟的手一同下了车，赤司指着不远处中岛牵着的一匹马儿，微笑道：“看，就是那一匹，很漂亮吧。”

    雪丸的后代有着和它一样美丽的外表，通体雪白，是一匹相当神骏的公马，让越前一看就挪不开眼去。挣开赤司的手快步跑过去，接过中岛递来的缰绳紧紧握在手中，他一边轻抚马儿柔顺的鬃毛，一边问：“它叫什么名字？是公的还是母的？”

    “是公马哦，小少爷。”已经很久没见过兄弟两人其乐融融的画面了，中岛自然替他们感到高兴，笑眯眯的望着越前一脸兴奋的模样，道：“因为少爷说想让小少爷来替它起名字，所以一直只有小名，叫小白。”

    要让国文一直苦手的越前给一匹马起名字，这对他而言不啻为一道大难题，皱着眉想了半天，勉强挤出一个词：“团子……”白色的嘛，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白白的糯米团子。

    “这……”越前愁眉苦脸的样子让中岛觉得好笑，忍了半天才违心道：“挺好的哦，小少爷……”

    但中岛能接受这个奇怪的名字，并不代表其他人能够忍受，比如站在旁边一直负责训练马儿的驯马师就不能接受血统如此高贵的马被叫得这么廉价，皱眉道：“是不是再想想？这名字也太……”

    “就叫团子吧，龙马喜欢就好。而且它本来就是龙马的。”不等驯马师说完，赤司已出言打断，以冷冷的目光朝对方投去警告的一睹。见那人悻悻的闭了嘴，他又道：“再去牵匹马出来，我要和龙马去骑马。”

    这匹被新起名叫团子的马明显很喜欢越前，打着响鼻亲昵的往他脸上蹭，在原地不断跺着步子似乎在示意越前骑到背上来。看着马儿的反应，中岛笑道：“小少爷，小白……不，团子想让你骑它。”

    “可是……它还是宝宝……”虽说有点想让赤司看看自己已经学会骑马了，可越前还有些犹豫，他怕马儿承受不起自己的重量。

    “它已经一岁多了，龙马不用担心。”走过去抱住弟弟的腰将他托上马，赤司安抚的拍了拍紧紧抓住缰绳的手，转身上了另外一匹马，眯眼笑道：“来比比吧，龙马。”

    “少爷，这是午餐，请拿好。”连忙送上装着食物的篮子，中岛退开几步，弯了弯腰指着某个方向道：“那边风景不错，少爷和小少爷可以去那边用午餐。”他看得出赤司的转变，也衷心希望自家少爷的心愿能够达成，自然要为他们创造机会。

    满意的勾了勾唇，赤司一夹马肚率先朝前冲去，而越前也连忙跟上，不肯示弱的要追上兄长的步伐。在广阔的草场上相互追逐，最后变成并肩而行，一径来到边缘地带。放任弟弟去和马儿玩耍，赤司坐在阳光晒不到的树荫下，拿出让中岛带来的相册慢慢翻看。

    玩得一身是汗，终于累了饿了，越前把马放去吃草，自己慢吞吞的走到树下，盯着赤司皱眉道：“一直看那本相册，不嫌无聊吗？”

    目光仍停留在一张张相片上，赤司勾唇浅笑：“只不过想把忘记的东西找回来，但事实上依然想不起太多，可惜了。”说完，他合上相册放到一边，对弟弟招了招手，柔声道：“过来吃点东西吧，也到午饭时间了。”

    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到赤司身边，等对方拿出湿纸巾替自己擦干净脸和手，越前抓起一块三明治就往嘴里送。不知是不是今天天气很好适合野餐，他就是觉得原本看起来没什么食欲的三明治吃起来却格外美味，随手也塞了一块给赤司，口齿不清的道：“味道还不错，吃吃看。”

    弟弟难得的主动让赤司略带意外的挑了挑眉，接过三明治的同时不动声色的坐近一些。对困惑看过来的猫眸视若无睹，他慢悠悠吃着食物，等吃得差不多了，他轻轻叫了一声“龙马”，然后叼了一粒葡萄在唇间，似笑非笑的望着漂亮的猫眸。

    这是以前两人关系还没有任何裂痕时常玩的游戏，越前当然懂赤司的意思，心中猛跳了一下，脸颊慢慢的热了起来。他承认自己渴望回到从前，但赤司做过的那些事却给他留下了长时间的阴影，他一时没办法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盯着微弯的异色凤眼好久，他扭头嘟哝道：“都不是小孩子了，干嘛做这些无聊的事。”

    弟弟的反应都在赤司的预料当中，倒也不会让他有太大的失望，捏着那粒被冷落的葡萄贴上微微抿紧的嘴唇，宛若挑逗般的在其上缓缓滚动。等到越前不自觉张嘴去咬，他的手指也跟着滑进温暖的口腔，不紧不慢的撩拨僵直的舌尖和很好完成了任务的葡萄。望着渐渐涨红的脸颊，他唇间溢出低低的笑，嗓音里夹杂着些许沙哑：“这可不是小孩子会做的事哦，龙马……你知道的，我早就不把你当弟弟看待了……”

    赤司的心思，越前不是特别清楚，但不代表他察觉不出其中的变化。更何况，他也曾经想要跨过那道界限，只可惜那场决赛把一切都打乱了……眼眸睁得大大的，动也不动看着微光闪动的异色双瞳，他不自觉的吮吸了一下口中的手指，发现赤司的眼色一下就深了。那种眼神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占有，让他不由自主想到对方粗暴的对待，吓得他绷紧了身体连忙抬手去抵住迫近的胸膛。

    “别怕，龙马……只要你不愿意，我什么都不会做的。”缩回被弟弟在紧张中咬得有点生疼的手指，看了看上面明显的齿痕，赤司忍不住叹道：“你还真是只小野猫啊……”轻轻的笑声止于印上小巧耳垂的轻吻，一点点的加重力度，关注弟弟的反应，他含糊低喃道：“别再把我当哥哥了，好吗？”

    努力咽下口中的葡萄，越前急促的喘了几口气，忍着身体渐渐发软的感觉，眉眼微蹙着道：“那你想怎么样？”语气中带着一丝气恼，因为他实在很不喜欢对赤司的温柔总是无力抗拒的自己，明明他心中还有气的，不是吗？

    抬头看向有些迷蒙的猫眼，赤司无声的笑笑，也不急着去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将弟弟慢慢放到草地上。伸手在精致的面孔上细细抚摸，带着恰到好处的占有意味一处都不放过，他俯身贴上柔软的嘴唇，不给弟弟任何一丝反抗的机会将舌尖抵入，勾缠上逐渐软化的舌，索取一个渴望了好久的吻。

    一吻结束，深深看入水雾渐起的猫眸，赤司道：“我要你跟我交往，龙马。”

    不是请求而是宣告，让越前不由自主的微微一僵，反射性的想到了绿间，以及他拒绝绿间时说的话。那时候，他告诉绿间，他喜欢对方，也喜欢其他几个人，而这几个人里面当然也包含赤司。而这一刻，他的心思仍和之前是一样的。静静望着充满占有欲的凤眸看了好一会儿，他挣扎着坐起身，垂眼低声道：“我不要跟你交往。”

    因为一切都是按照自己的计划在顺利进行，所以赤司绝没想到弟弟还会拒绝自己，俊秀的面孔慢慢沉了下去。极力克制着想要强迫弟弟答应自己的冲动，他细细思索被拒绝的原因，突然道：“是因为绿间他们吗？你也喜欢上他们了，对不对？”他不认为自己在与弟弟疏远的这段时间那几个人会什么都不做，这是最合理的理由。

    “嗯……”从来都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精明的赤司，越前索性承认了，轻声嚅嗫道：“我喜欢你，也喜欢他们……”所以才不可以答应跟任何人交往，这样不对，也不公平。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赤司反倒松了口气，心中甚至有一点喜悦——毕竟，这个少言又容易害羞的孩子终于亲口承认喜欢他了。只不过，拿他跟那几个家伙相提并论，当真是叫他不爽！但没关系，反正他从来不畏惧任何挑战，反正到最后赢的人一定是他，因此当务之急是要稳住弟弟，然后才能腾出手来收拾那些不知死活的家伙。

    “哥哥……不……征……”见赤司久久低头不语，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越前莫名感到心慌，不自觉抓住赤司的手，怯生生的解释道：“我没有答应绿间学长，真的！”

    哦？所以说，绿间是头一个吗？他还真是小看了这个平时严肃刻板的人！从越前的话里琢磨出了隐含其中的意思，赤司在心中无声冷笑，许久之后才慢慢抬起刻意盈满失落的眼，扭头哑声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还能说什么？”

    从认识赤司开始，越前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望的表情，心里很难过。紧紧抓住想要收回的手不放开，他咬着唇绞尽脑汁的想着安慰的话，讨好似的环抱住赤司的肩膀，忍着羞涩主动吻了吻俊秀的面孔，小声道：“征，我喜欢你。”

    “……嗯。”低低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赤司将墨绿色的小脑袋按到自己肩膀上，微眯着眼看向不知名的远方，唇角挂着一抹冷冷的笑。他很高兴怀里的小东西能这么说，但不代表这点喜悦能够冲淡他心中的怒意，他已经决定了，既然那些人是铁了心要跟他争，那就别怪他出手整治了。

    对他来说，得到怀中的小孩，是他执着的胜利。